/> 顾述白眼波带笑,一字一字慢慢道:“我不觉得委屈,真的。”
“我不管。”
眼见劝说不成,玉扶索性耍赖,反正她现在身怀有孕,所有人都对她百般顺从不敢违抗,她不信顾述白会执意违背她的意思。
果然,她一撒娇,顾述白就束手无策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现在可以乖乖吃饭了吗?”
玉扶转过脸,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次日旨意一出,众臣虽惊骇于摄政王之爵位的贵重,却不敢闹到玉扶跟前,只是在朝中私下议论。
“陛下身怀有孕,朝务都交给了摄政王,这是否权柄过大呢?”
“是啊,何况历代也没有两位上将军同朝的,这武将之中到底以谁为尊呢?”
“陛下连早朝也不上了,你看看!”
宫人在金殿之上、龙座之下另设了座,顾述白目不斜视在上首落座,将朝臣们的议论都听在耳中。
关键时候,还是欧阳骐站了出来,“摄政王原就是王夫,如今陛下有孕他代掌朝局,合情合理。至于武将职衔也早该晋升了,反正我是没意见。”
好家伙,他是上将军,连他自己都说没意见了,朝臣们虽还敢多管闲事?
天云破也站出来,笑意微微,目光却十分坚定,“诸位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和摄政王连孩子都有了,你们还担心孩子爹篡了自己孩子的位?”
话糙理不糙,此言一出,朝臣们放心许多。
顾述白扫了天云破一眼,只道:“陛下的旨意若诸位有不满之处,自可去长生殿找陛下。若没有要去找陛下的,现在便说说抚恤阵亡将士和造船的进度吧。”
众臣老老实实,屁都不敢放一个。
都知道玉扶在养胎,这个时候谁敢不长眼跑去长生殿打扰她?少不得,只能老老实实配合顾述白。
……
早朝散去,回到长生殿,玉扶命人端上冰碗给他解暑。
她一脸兴致勃勃,“怎么样?今日还顺利吗?”
“如你所料,不能再顺利了。”
他解下冠带,坐到榻上和玉扶面对面,喝了一口冰碗的甜汤,一身暑热顿时消散。
玉扶眼中露出羡艳之意,她现在不能多吃冰的,只能看着顾述白吃。
这冰碗是把果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老鸡头四样儿掺在一起,谓之“河鲜儿”。小碗底垫上天然冰的小碎块,上边放上“河鲜儿”,撒上白糖,就称之为冰碗。
玉扶还命人在冰碗里加上去皮的鲜核桃仁、鲜杏仁、甜瓜、蜜桃等物,吃起来更加清甜可口。
顾述白见她眼馋巴巴的样子,小心舀出一块她最喜欢的菱角送到她口中,一点残留的冰凉便让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他这才道:“你说的对,名不正则言不顺。从前你尚未回北璃登基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朝中无主光由大臣来主持政事,所以多有互相推诿懈怠么?如今你给我摄政王的身份,我也不必似之前那般束手束脚担心朝臣觉得我越权,办起事来的确方便许多。”
“那就好。”
玉扶安心了许多,顾述白忽然抬头看她,“对了,上将军这个职位是何由来?从前东灵并没有,在西昆也未曾听说。”
玉扶笑道:“东灵尊前汉制度,以大将军为武官之首。本朝却尊春秋古制,以上将军为武官之首,位于大将军之上且只能有一人,以示身份尊贵。”
“原来如此。”
“怎么好端端忽然想起问这个?”
顾述白想了想道:“怪不得欧阳将军私下找我,说要请辞此位。我劝他别提这话,之前提过你也拒绝过,如今何必再提?”
玉扶道:“原来是这样,这也不难。从前我是担心你年轻威望不够,何况我知道你要面子,若叫人议论你是因为我才得此位,你心里一定不舒服。如今这个担忧不存在了,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区区上将军还担不起么?”
“至于欧阳将军,他年纪也不轻了,另赐爵位将来荣养便是。他家中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他的两个儿子在军中历练得不错,对他们施恩想必欧阳将军会更加高兴。”
顾述白忽然放下小勺,颇为古怪地看着她。
玉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头,“没有。我只是听朝中大臣们议论,说你跟从前刚回来的时候变了许多。从前遇事总要和大臣们多番商议,如今更多的是独自裁决了。”
玉扶眉梢一挑,眼光带一点寒意,“他们议论我独断独行不成?”
好大的胆子。
顾述白不由失笑,“没有没有,是议论你越来越有见地,处事越来越高明了。就像上次你下旨给高丽王的事,朝中有些大臣担心高丽王觉得受辱反而不会配合,没想到他果然是个欺善怕恶的主,被你一吓唬立刻就开放了港口。若非上次你亲自下旨,这回我们想派探子伪装成高丽人从高丽远渡桑夷,只怕不容易。”
玉扶这才露出笑容,“为君之道,恩威并施才是正途。我自登基以来种种政策就太过宽和,难免叫人误以为我软弱可欺。误会我不要紧,北璃堂堂大国不能被看轻。适时用一些严厉的手段,才能叫人摸不清我的套路。”
说着邀功似的看向顾述白,“你觉得怎么样?”
顾述白一本正经,“我觉得不错。”
两人不知怎的对视而笑,殿外守着的宫人听见笑声好奇地朝殿中看来,只是一眼又恢复原样。
玉扶朝他碗里示意一眼,“我还想吃。”
殿中虽放着冰山并不炎热,可玉扶有孕之后越发馋嘴,盯着他的碗就挪不开眼睛了。
顾述白暗想,原来这冰碗不单是为他准备的,只怕是玉扶担心月狐他们不让她吃,所以借着自己的由头想分一杯羹。
他无奈地又舀了一小勺甜瓜送到她嘴边,而后命人把碗收起来,“拿下去吧,省得陛下看着眼馋。”
宫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碗收走,玉扶想阻止都来不及。
她扁着嘴不说话,不过是收走了一个冰碗,就像心肝宝贝被人拿走了一样。
顾述白不禁好笑,“方才看到外头送来了岭南的新鲜荔枝,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吗?”
“真的吗?”
玉扶眼前一亮,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可是大师姐说那个也不能多吃,对孩子不好。”
“我进门的时候命人湃了十个在井里,这会儿凉得正好。井里湃的没有冰镇过的那么凉,正是给你吃的。”
顾述白说着,命殿外的宫人把荔枝送上来,玉扶总算又笑起来,任他亲手为她剥荔枝。
殿外阳光将树影拉得很长很长,落在榻前的明窗上投下斑驳影子,稀疏的蝉鸣咿咿呀呀……岁月静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