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也……
不,不会的,如果父亲还活着,定然会回家,会回家探望自己和母亲,不会看着母亲郁郁而终,更不会任由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十年。
“我也不妨告诉你,”金铃扬起面孔,琉璃精焱的光漾在她的脸上,漾在她的眼睛里:“这就是当年的那一条!”
“不可能!那条地虫……地行蚯已经被我斩成两段了!”镇长手中鸟笼里的花也簌簌地震动了。
“呵呵,还真是高看镇长大人您了,”金铃不无讥讽地道,“不过像镇长这样十指不沾泥的人,对蚯蚓不熟悉也不奇怪。这种动物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当它被断成两半后会很快闭合体腔,逐渐再生复原,变成两条。关于这点,那些种地和挖矿时经常误伤蚯蚓的百姓们最清楚了。”
“……这么说,斩断的那一截残躯一直留在蛮山矿洞中……”萨吾镇长自言自语地道。看那神情,似乎有一丝走神。
“哼,”秋老师冷笑一声道,“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另一桩事吧,一桩你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向本家报备过的事——十年前你又一次失手了。”
没想到秋老师话音刚落,萨吾镇长便猛地扭头看向了他,左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秋老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既然今天要做个了断了,那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挑明了说吧——”
“十年前有一场矿难虽被定性为普通坍塌事故不了了之,但我相信镇长大人一定记忆犹新。因为在这次矿难中你再一次看到了地行蚯,和十五年前那场矿难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并没有人逃脱,而你却未能伤它分毫。甚至这十年来你连地行蚯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查到,我说的没错吧?”
萨吾镇长沉默了,但风少游已然听到了他那宽大袖口下拳头因攥紧而发出的轻微脆响。
“萨吾镇长一定想问十年前扫了一眼的地行蚯和现在看到的地行蚯是不是同一条吧?没错,正是你十五年前斩断留下来的那一半残体!”
“十年前,在那场矿难发生前,金铃的母亲已经秘密豢养那一半残体四年多了,没想到地行蚯的头部再生尚未成形时就败露了,为了保护尚未更事的金铃不受牵连,她在你杀到之前选择了引血火磷虫自焚……”
什么?之前只听说过金铃的父亲死于十五年前的矿难,但关于她母亲的情况却从未听人提起过,想不到竟是如此刚烈的女子,那血火磷虫的焚躯化骨之痛实在非常人所能想象。风少游看到,金铃此时已泣不成声。
“不过这地行蚯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并获得这宝贵的十年休养喘息之机,则多亏了一个人——早年在矿上担任安保巡检的冰蚕蛊蛊师风大辇……”
“父亲!”风少游在心里叫道。
“这风大蛊师可真是咱们蛮山镇百年难得一见的性情汉子。为了保全镇上蛊师这唯一的逃生工具,风大辇竟然使出了“冰火蚕心”的绝命一击,震塌矿洞并附于地行蚯体内,用缚茧术将自己和地行蚯的心脉冰封在一起,让地行蚯暂时归于假死状态。也正是仰仗了这冰蚕丝隔绝五感的功能,才让镇长你无法追踪到地行蚯的下落。呵呵,可笑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再次失手,你在向本家奏报时却只当寻常矿难事故草草处理了事。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竟被雪藏了十年之久……”
风少游只觉耳旁轰地一声,悲从心中来。
真相……真相原来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岩魁,纠缠了他这么多年的噩梦,让他痛恨了这么多年的岩魁,根本就——不——存——在!有的只是对蛊师生杀予夺的镇长,和不得不抛妻弃子逃亡的蛊师!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盗取琉璃精焱,嫁祸给凉志,就是为了用地心异火熔解冰蚕丝、复苏地行蚯的心脉?”镇长望着壁洞里那处透明外壳中的金色火苗,缓缓说道。
“哼,我们在一点一点熔释冰蚕封茧的同时,却也在解除冰蚕丝对外隔绝五感的作用。只怪这地行蚯天性凉薄,竟以同类为食,否则以你萨吾镇长的本事绝没可能这么快找到地行蚯的藏身地。”秋老师说完,竟放声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还笑得这么欢腾。”萨吾镇长显然被激怒了,面目开始变得无比的狰狞。
“只可惜没能借这异火把冰蚕珠魄炼成,不然今天受死的一定是你,可惜啊可惜……”说着,一朵巨大的喇叭花在秋老师嘴边迅速拢成了一朵花苞。
“所以,说了这么多不一样要死么?”
萨吾镇长左手高高提起他那金丝檀木鸟笼,右手用力张开,青筋暴突,劲气激荡,衣袍鼓起,须发戟张,口中念念有词,犹如咒语一般,大批树枝从四面八方凌厉地聚拢来。
风少游驱动五感的触角自头顶洞开的缺口往上,这次终于看清楚了——这些树枝居然是从不远处山坳里蔓延过来的,而那里正是银月蛊场的所在!
怎么会……从来都静谧祥和、光影流动有如梦幻的银月蛊场上空此时竟乌云密布,诡谲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