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强撑着自己最后一点理智找寻到的线索,我不懂心理学,更不懂心理医生是治疗病人的手段。
但是,一个医生把病人越治越坏,把她一步步推向更深的深渊,那么这个医生是一定有问题的。
秦朗再次把心理医生请到家里也不能说没有效果,至少经过这么一闹,我索性连伪装都难得隐藏。
我没有问秦朗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为什么对我隐瞒我自己的情况,他和我极其默契,我什么都不问,他也什么都不说。
我一天比一天沉默,有时候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天,一句话也不想说。肚子越来越大,可我的体重却稳步下降,每天吃的那些东西好像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
每天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看着西边的太阳渐渐沉下去。虽然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眼里的夕阳变成了灰色。
不仅是夕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房间里的陈设,都和这夕阳一样,变成灰色。
秦朗又一次把热气腾腾的饭餐端到我的面前,看着我一口一口机械地吃完,见他不再温暖倒有些忧伤的眼神,我忽然有了说话的欲望。
“秦总,我这样你是不是很为难。”
这些天来,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我的沉默,我忽然主动说话,他脸上竟然有惊喜之色。
“嗯。”对我坦诚,对他来说是一件犹豫的事情,“不过你平平安安的待在我的身边,我就知足了。”
“我是不是疯了?”
终于把埋在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捂在自己头上的塑料袋突然间被人拿开,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这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流出眼泪,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让我觉得血管里的血不再是一潭死水。
“你没有疯,你就是暂时迷了路。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帮你找到路的。”秦朗坚定地看着我,和从前一样,一再强调,有他在,我万事无忧。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吧,才会用那么笃定地语气给自己信心。
“迷路的人不会失忆,只有疯子才会。”
我微笑着,淡定而坦然。
我已经接受,我是疯子的这个事实。成为疯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秦朗看着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却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把这几天想明白的给他交代了个遍。
我说:“我也许和其他的疯子不一样,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才会发疯。就像之前徐珊在洗手间里逼我,又像那天在花园里看见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所以……”
“陆曼,没有所以,做这些事的人都会受到惩罚,我给你保证!”
秦朗迫不及待地打断我的话,好像我说起这些,他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别难受啊,秦朗你怎么会知道,怀着孕被人凌辱是什么滋味,身为母亲却不能保护自己腹中的的孩子又是多么绝望……
所以,你别这样忧伤地看着我,你哪里配得上这忧伤的表情?
我摇摇头,固执地继续说:“那些人和我已经没关系了,他们死了我这辈子就不会发疯了吗?所以秦朗,我只要你保证,在我生下孩子后,好好的将他养大成人。我不想成为他人生的污点,更怕自己错手成为伤害他的那个人。”
我心平气和地说完,宛如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在交代自己的后事。虽然明白自己说的那些都是对的,可就是不甘心,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不幸的人偏偏就自己一个。
“秦朗,你说我就想做一个普通的妈妈,为什么总是不可以?”
“谁说你不可以?”
“砰”地一声,秦朗手中的被子竟然被他捏碎。
我脸上的眼泪和他手上鲜红的血,一同砸向地面。他哪里会懂,有一个疯子一样的母亲,是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说了别和她在一起玩,你怎么说不听呢?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她是疯子的女儿,万一她妈妈发疯了,把你打死了怎么办?快走!”
记忆中大门口小伙伴被她妈妈拉走时的场景有浮现在我眼前。
那些连呼吸都会痛不欲生的日子,我已经很少会记起来了。
我摇摇头,甩开那不愉快的回忆,却极其认真地说:“可我不希望我孩子的同学有一天问他,‘嗨,你的妈妈是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