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狐狸扯得上边,想到这儿,雪花不由跺了跺脚,语气嗔怪不依地道:“席大哥,你怎能这样?”
雪花说的是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当然,不知是恨席莫寒不配合,还是恨自己演技太差。
“哈哈……”席莫寒放声大笑,同时伸手给了雪花一个爆栗。
小丫头,敢跟他来这一套,真以为他不了解她吗?
从一开始,她就有意无意地告表妹的状,真以为他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吗?
“哎哟!”雪花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
抬头看见席莫寒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由地脸上露出了心虚地笑。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肖玉容出现后,做出种种反应,露出落寂的神色。
不过,她赢了。
席大哥,即便明白,还是按着她的剧本走了下来。
这样,其实比不明白,信以为真的维护,更能令人心动。
不是吗?
雪花的眼里,不禁绽放出璀璨的光华。
远处的屋檐下,韩啸一脸寒霜的看着树下的两个人,周身的寒气越聚越浓。
“爷,京城那边来的消息,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顾贤看了看韩啸的脸色,低声说道。
韩啸周身怒气一敛,转身大步回了房间。
顾贤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顿晚饭,雪花吃得香香甜甜,不管菜色好坏,心情决定了胃口。
当然,肖玉容不同了,第一次推托身体不适,没有粘着雪花一起用餐,雪花也乐得清静,连虚假的慰问都省了。
她认为,她还是有些良心的,若她真的去关心肖玉容一下,在肖玉容看来,没准是去示威的,即便没病可能也会气出病来。
她还做不来给人雪上加霜的事情。
她,终归还是良善的。
雪花一再安慰自己。
边吃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边做心里建设边想到,席大哥这几天的奔波好像瘦了些,自己晚上应该给他做点宵夜加加餐了。
于是,雪花吃完晚饭,练了一会儿字,就开始扎进厨房鼓捣开了。
月色如水,蝉鸣和蛙声竞相应对,给这个夜,增添了一丝甜暖的气氛。
高大的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一站一立的两个人身上,给这个夜,又增添了一丝寒凉。
“表哥,玉容在县衙不是外人,比李家妹妹更为名正言顺。”清甜的语调中,有着倔强。
这是肖玉容考虑了一晚上的结果。
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她,必须要维护她的地位。
“表妹长居在此,于你闺誉有碍,还是尽早回京吧。”淡淡的声音中,不夹杂一丝感情。
席莫寒没有直接回答肖玉容的话,只是漠然地赶人。
肖玉容咬了咬唇,“表哥,舅舅已经准了……我们的婚事,玉容居于此,……无碍。”
毕竟是姑娘家,肖玉容谈及自己的婚事,仍是红了脸,微垂了臻首。
可惜,尽管月华如练,打在她秀美的身影上,如月夜精灵,如轻烟笼罩下的仙子,但却入不了面前之人的眼里,更逞论心里了。
“爹答应了,我没答应!”
语气不再平淡,有着不容错辨的刚硬冷寒。
“表哥,我等了你三年,你怎么能如此无情?”肖玉容不可置信地大叫。
三年前,两家就议定等她及笄后嫁于表哥,舅舅也会把爵位传于表哥了。
她,一直是被看成未来的一品国公夫人养成的。
女子什么时候该贞娴大度,什么时候该婉转柔弱,什么时候娇俏可爱,什么时候撒娇耍赖……,她都一一听从不同的教养嬷嬷的指示,一一习了来。
表哥喜欢哪一类,她,就是哪一类。
她这几年,一直是为了迎合他,而活的——
只为了能夺得他的心。
只为了能剔除他心里的那个人。
从小,她心里就只有他。
她为了能引起他的注意,能得来他的关爱,不惜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本意,去跟在那个人的身后。
只为了能被她嫡亲的表哥——温柔以待。
席莫寒听了肖玉容的话,讥讽地一笑。
无情吗?
他若是真的无情,他就不会远走它乡了,而芷儿也不会……
想到这里,席莫寒心中剧痛。
剜心地痛袭来,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不由地就用手捂住了心口。
但,那痛,却无法消减。
哪怕,一丝一毫。
肖玉容并没有发现席莫寒的变化,想到这些年朝朝暮暮,刻骨铭心想着的人,竟然弃她如敝履,不由地泪流满面。
“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京城!”席莫寒强忍剧痛,吐出冷寒的几个字。
“不,我不走!”肖玉容哭嚷着道。
“你,必须走!”
“姐夫!你不能……”
“哐当!”
清脆地,瓷器落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肖玉容未说完的话。
雪花的耳朵嗡嗡乱响,但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不断回荡着那两个字“姐夫!姐夫……”
虽是夏夜,她却觉得浑身冰寒,风也是冷冷的,月光不再温柔,打在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显露的是吓人的惨白。
“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席莫寒温柔的声音传来,听在雪花耳中却是那么的遥远。
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清雅俊逸的身影,雪花的双眼模糊了。
她好庆幸这是晚上,同时,她也好讨厌刚刚还惹人沉醉的月光,为什么要这么明亮,明亮到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个身影上流露出的那种暖人心脾的关心。
雪花拼命地眨了眨眼,逼回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早就有所准备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能怨谁?是她自己一直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阻止那个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声音。
雪花苦笑,鸵鸟不能做一辈子,不是吗?
当一切袒露在阳光下,那刺目的光,只会伤了人的眼睛,人的心……
见席莫寒越走越近,雪花慌忙蹲下身,低头拾捡地上的碎片。
有什么不经意地滑落,打在了纤白如玉的指尖。
于是,那指尖一颤,划过锋利的碎片,领受到了它应得的惩罚。
月夜之下,即便是暗红,也变得无足轻重,反正没人看到,就当它为脸上的湿滑找到了借口吧。
“小丫头,你干什么?小心伤到手!”
席莫寒一把抓住雪花的手腕,皱着眉头道:“这些,让丫头们打扫就好了。”
“哦,对,看我,一着急就忘了。”雪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稳声调,“可惜了我做的点心,都掉到地上了,我、我……拿去给如花吃。”
雪花说完,挣脱席莫寒的手,蹲下身想要去捡地上的糕点。
席莫寒闭了闭眼,“小丫头,起来!”
雪花被席莫寒口气中的严厉吓了一跳,慌忙站起了身,颤抖的手指无措地想要去拽衣角。
但,疼,好疼!
可是,到底是哪里疼,雪花无从分辨。
席莫寒一把抄过雪花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下塞子,开始往那粘稠的手指上倒药粉……
雪花终于不用再忍了,“席大哥,我疼!呜呜……”
晶莹的泪珠随着颤抖的指尖滑落,光明正大地——滑落!
黑暗中,韩啸的脚步迈出,又滞住……
肖玉容站在斑驳的光影中,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两个人。
那呜呜咽咽地低泣,听在她的耳中,似如天籁。
她知道,这一次,她,赢了。
雪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浑浑噩噩中只能感觉到疼,钻心地疼。
可她还是记得,当那双温柔地大手,划过她脸上的泪水时,她心里除了疼,还有无比的眷恋。
眷恋那手上的温暖,眷恋那手上的疼爱,眷恋那手的主人温润如玉地笑,眷恋那使人沉醉其中的如水情怀……
可那些,都不是真正属于她的,不是吗?
这几年,她以为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安于现状,她利用着他,也被他利用着。
她以为她们各取所需,她以为她不会受到伤害,她以为这一切她都能应付自如,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
失落的心,该去哪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