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进来的是墨色的绣暗纹的靴子,带出那一声犹如泼墨一般的的颀长身形……风玲珑看到离墨的那刻,倒不是意外,而是觉得有些好笑。
“墨公子还真是将皇宫当无人之境……这冷宫倒也来得。”风玲珑嘴角含笑的微微福了下身,“倒是我此刻这般狼狈的样子,让墨公子看笑了。”
“本来我是来看笑话的……”离墨上下打量了下风玲珑后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可是,当看到你如此从容,甚至仿佛解脱了一般,我却笑不起来了。”
风玲珑浅笑了下,看看左右,“如今倒是招待不墨公子水酒……也只能失礼了。”
“有些可惜……”离墨轻叹一声,随即说道,“等我一炷香的时间。”话落,不带风玲珑说什么,他人依然飘然离去。
风玲珑倒也不去想离墨的意思,离墨是高人,深不可测。他既然说一炷香,怕是一炷香后回来,她倒是也趁这个时间先此番收拾一下……风玲珑先收拾着,而离墨出了冷宫后,一路就往宫外而去……只是,人还不成到宫外,就被人拦截住了。
“你倒是阴魂不散……”离墨微微蹙眉的看着前面的程昱。
程昱浅笑,只是说道:“皇上让我再次恭候墨楼主……墨楼主,皇上有请!”
离墨暗暗轻叹一声,倒也什么话没有说的和程昱一同往龙阳宫而去。二人走的都是僻静的小径,加上下着雨,宫里无事的倒也不出来行走,二人一路上不曾需要闪避任何人。
欧阳景轩见到离墨的时候,只是微微抬了下眸,随即拿过一旁的青花釉瓷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去过冷宫了?”
离墨在一旁坐下,拿过一杯置于鼻下轻嗅了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你便知道我愿意为你当这个中间人?”
欧阳景轩轻笑,只是有些苦涩,他也一饮而尽了杯中酒后,方才缓缓说道:“当我欠你的人情吧。”
“如今我到是真好奇起来……为什么?”离墨墨瞳变的幽深。
欧阳景轩垂眸,为彼此又倒了酒后,将自己的一饮而尽,眸光适时变的深远,薄唇轻启的幽幽说道:“只能说……终究注定如此,我也无力改变。”
明明相爱,却要分开……这样的痛和苦,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明白。
离墨看着欧阳景轩的样子突然心中一紧,仿佛,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无奈的分开,承受在心中的爱将这样的无奈无限的扩大,以至于整个心扉承受不住,所有的神经也便跟着痛了起来。
“我准备好了她的衣物,以及一些必需品……”欧阳景轩示意小豆子拿了出来,随后说道,“当然,一壶好酒是必不可少的。”
“你倒是将所有事情都算了个透彻……”离墨轻倪了眼小豆子放到一旁的东西,“既然能算透世间事,为何还让她有机会怀孕?”
说到此,欧阳景轩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在了冰冷的空气中……是真的意外,还是他刻意的不想去深究?他便真的在怀疑后,没有办法探知吗?
可是,在程昱去探查过后,他便潜意识的想要忽略……只因为她想要一个孩子,而他也希望她有他的孩子!
呵呵……
欧阳景轩苦涩的勾勾唇,幽然说道:“离墨,你有过将一个女子放到心尖上吗?”
离墨视线微眯了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将杯子放在桌上后起身,拿过一旁欧阳景轩为风玲珑准备的东西,只是淡淡说道:“缘浅缘深……却在心中。”他的脚步缓缓停下,眸光微微胧到了一起,“我若是你,宁愿一起死,却也不想这般活着,何苦?”
“你看的透彻……”欧阳景轩反问道,“你呢?便真的如此认为?”
“……”离墨嘴角渐露了一抹笑意,只是,那抹笑太淡,淡的太过冷然而自嘲。
是啊,他呢?是否也是宁愿一起死,却不想痛苦的活着?千年……他看尽尘世间的沉浮,他痛苦的等着,却不愿意和她一同灰飞烟灭,为什么?
不过是太多太多来不及补偿,不过是太多太多的话来不及开口,不甘心她香消玉殒,不甘心他和她就这般结束……活着,才有机会,死了,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
世间痴情人,尘世妄作为……若天要亡她,他便逆天,命要灭她,他就改命,其实,他和欧阳景轩是一类人,不甘愿认命的人!
“等她出现的时候,我便告诉你,我的答案……”离墨走了,就如来时一般,走的无声无息。
程昱人在外面候着,等离墨离开后,小豆子唤了他进来……“参见皇上!”程昱单膝跪地抱拳。
欧阳景轩拿过一旁的酒壶,毫无预兆的就掷向了程昱,程昱只是本能的去抓住了酒壶,然后有些凝重的看向欧阳景轩。
欧阳景轩手指捻动着酒杯,眸光幽深的看着程昱说道:“酒师父……你和朕已经又有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程昱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凝着声说道:“已经有半年了。”
“恩……”欧阳景轩点头,举了举酒杯示意了下后,一饮而尽的说道,“朕将你当师父,不管如何变都是。朕一直觉得酒师父是聪明人……如今倒也证实了。”
程昱暗暗吞咽了下,喝了口酒后,方才说道:“知道瞒骗不过皇上……只是……”他的话没有继续,被欧阳景轩微抬的手制止。
欧阳景轩放下杯子起身,背负着手踱着步子走到门扉处,看着外面依旧细细的雨,缓缓说道:“仅此一次,下次朕会亲手结束了你。”
程昱的心一惊,急忙跪伏在地,“臣……不敢!”
欧阳景轩声音清幽的说道:“将人布在冷宫附近,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他顿了下,“你和朕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朕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剩下的事情你便拿捏着。下去吧……”
“是!”程昱起身离开,只是,君心难测,他到底明白了几分,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
风玲珑换了离墨拿来的衣衫,当出现在离墨面前的时候,离墨那冷漠的脸竟是微微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样看来,倒是你我可以凑合着配成一对儿……”离墨难得戏谑的说道。
只见风玲珑一袭逶迤坠地的白色长裙站在屏风边上,虽然不至于离墨那边不束腰带,却也一层外罩的宽大绣锦袍子松落在身上,而那一头还有着雨水的三千青丝却不绾发髻,犹如瀑布一般垂落而下,到真和离墨有着几分呼应……一白一墨,就好似时间最纯净和最暗沉混合到了一起,让人不免衍生出了想法。
“墨公子在此刻调笑,岂不是有落井下石之感?”风玲珑在离墨对面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太过冷静而面对的后果便是更多,此刻,她只想一醉。
离墨不再说话,只是在风玲珑一杯酒饮完后在为她续上一杯,此刻在他看来,也许风玲珑一醉,反而能够清晰的看懂自己如今的路。
“有什么心愿想让我帮忙吗?”离墨问道。
风玲珑苦涩一笑,“墨玉最后的机会已经用了,我还能让你帮何?”
离墨的动作一滞,“便当朋友帮忙吧。”
“那我希望你帮我杀了他呢?”风玲珑星眸灼灼的看着离墨。
离墨只是轻倪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这是你想的,那我便帮你将他杀了……如何?”他挑了眉眼,视线变得深谙。
风玲珑轻笑了下,再次举杯饮尽杯中酒,方才声音悠远的说道:“那又如何呢?那广袤的戈壁的光景,回不得来了。”
离墨突然心莫名的一紧,看着风玲珑问道:“当初我让你用墨玉的权利来保尧乎尔,你却拒绝……后悔过吗?”
“后悔?”风玲珑笑了,笑的放肆,就好似回到了戈壁,就好似在纵马奔腾,穿越胡杨林,穿越那结了一串串的沙枣的枣树林,“我后悔什么?”许是喝了酒,许是堆积的沉郁终究爆发出来,她眼带红润,声音苦涩嘴角却在笑的说道,“后悔自己的路走错了吗?”
离墨轻蹙了剑眉,声音变冷的说道:“你该后悔,所信非人!”
风玲珑听后闭了眼,将又一杯酒倒入了嘴里,“我只后悔……对他用情……”绵长的话带着苦涩很痛楚,心扉处的沉痛再一次传来,可却不及那多日来不愿意去想而面对的痛。
离墨不曾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头……透过残破的窗棂,他的视线变得深远……欧阳景轩站在院落里,任由雨水将他打湿,还有什么能比她一句“后悔对他用情”来的更让他清醒?活着还是同死,如今却原来如何都让他不甘心,不甘心他们方才开始,就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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