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百草折, 日暮枯黄,风卷旌旗烈烈。
御兵来攻打雁门关的耶律京只能长叹一声,他们第一日抵达雁门关的时候便那俞将军和自己手下的头颅挂在雁门关城门上,便知之前一切准备怕是无用。
可大辽为了今次调兵遣将,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就这么回去,耶律京便唤来众将扎营,换计攻城。
只是强攻巧攻一个月的时间下来, 也不知雁门关总兵是否有了新军师或是自己军队里出了叛徒的缘故,宋朝那边总能预料到他的行动, 并且多次设下圈套埋伏使得自己这边顺势惨重。
而耶律京的派出去的斥候小队总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前两天众人还只当是遇到了野兽或事迷了路, 直到第三天, 一支斥候小队的尸体被找到,耶律京才晓得这些人是被人斩杀。
连人带马, 或至上而下或至下而上, 没有丝毫停滞, 一刀斩断!
而后每日都有斥候失踪,这些失踪的人被找到后都是如此模样,经军医诊断后断言这些人的死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让营中不少将士心惊。
往日他们占着座下骏马, 遇到不利的时候立刻撤退, 斥候少有被人斩杀如此可怖的情形。
至下而上这分明是两条腿干的,难道是南宋的江湖义士所为?
想到这里,耶律京只觉得自己心情之复杂, 如同哗了自己的宝马!
巡视一趟,营中哀声四起,连续两个月对雁门关强攻不下,军心士气已失。耶律京知晓此次怕是没法攻下雁门关,只能叹息一声时运不济,招来手下各部准备撤退。
雁门关一役,宋军总能在神秘人的帮助下提前收获辽军的动向,因为对辽军行军路线以及人数了如指掌,因此即便雁门关缺少军备守得艰难,倒也把辽军这次的入侵给抵挡在了雁门关外。
辽军撤兵之后,殿帅昭示感谢这位不知名的侠士,言明重金有奖,但是悬挂几日也不见有人来撕榜。
而此时,随钦差回到皇城的展昭立刻找到了包拯,将自己在雁门关的见闻一一禀报。
那一夜,开封府里的人彻夜未眠,众人翻文献史料寻找关于陌刀军队的记载,直到鸡鸣之时,得出了结论的包拯顶着自己脸上看不出来的黑眼圈,在白玉堂黑眼圈的注视下上朝去了。
早朝之后,包拯单独面见天子并告知了这天方夜谭的奇事。
刚下早朝的大宋天子赵祯听后一副‘我刚才耳朵坏了,爱卿你说什么来着’的看着包拯,而他身边的内监也是一脸懵逼不在状态。
唐朝的陌刀军将军阴差阳错的被封在了冰里并且活到了现在,赵祯揉了揉额头:果然是他起得太早,太想要宰了对面的辽军、西夏光复天下,现在还在做梦吧。
在御座之下,包拯将展昭从书生那里带回来的物证交给了一旁的内监:“陛下!臣已查证,那耳坠所用乃是精炼玄铁。几乎无坚不摧,无物可破,而此炼制之法在前朝中期之后便已经失传,此物绝无仿制可能。”
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赵祯淡淡道:“哦,爱卿呈来一观。”
内监小心的捧过来。
鎏金的耳坠在黄绢金盘之中倒显得暗淡无光,看这模样含金量非常的低,怕是连民间首饰含金量都不如。
赵祯用手摸了摸那耳坠,养尊处优、皮嫩柔滑的赵祯只觉指尖一疼,手尖便被那鎏金耳坠划出了一条血线。
这下赵祯在宫女和内监的惊呼声中终于清醒,赵祯感觉自己倒霉悲催了二十多年,终于时来运转了:不是做梦啊!
杜甫曾经作诗赞美李嗣业的军队: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谈笑无河北,心肝奉至尊。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竟日留欢乐,城池未觉喧。
如今陌刀消失已久,赵祯熟读史书,自然也知道那一支军队的将领对于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祯蹭的一下站起来,对包拯激动道:“那位将军在何处?”
包拯朗声道:“还在雁门关。据展护卫所言,此方多次向雁门关送达情报,暗中守护雁门关的神秘人,正是此人。”
“爱卿!你来!”赵祯对包拯招了招手:一个将军是没什么用,但是有一个优秀的将军就代表着可以建立起一支优秀的军队。
前朝早已灭得连灰都没剩下,赵祯表示他的内库里还有当年唐后主李煜投降的文书。
唐最后一位皇帝以宋为尊,没道理这个唐朝的将军会抵抗朝廷的招安。
更何况那将军暗中抗辽,可见心中并非迂腐之人。赵祯对着包拯叽咕一阵,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招安吧!招安不成就杀!
得了赵祯这句话的包拯点点头,回去后立刻叫来展昭,叽咕一阵的核心内容更简单:招安!
得到这命令的展昭立刻骑马回了雁门关。
而在雁门关这里,殿帅昭示挂了一个月也不见谢知非去领,不过是因为这结果和谢知非想的,不是有一点点的区别。
苍云军虽然人不多,好歹还是一个军队。别的门派开宗立派那顶多是江湖门派,文人雅士,朝廷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可是一个军队开宗立派……
——同志,造|反乎?
任务还要不要完成了,攻防还想不想打了!
将自己做成唐朝将军,演戏破冰垒坟头,只因为谢知非想要得到的是来自朝廷的招安。
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虽然说夸张了一些,谢知非也用不着去杀人放火,不过对于谢知非来说,如果他老老实实从基层小兵开始干起,最少也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成为将领,并且不出意外的话,他脸上会被刺青。
对比,谢知非果断拒绝!
一个世界呆个几十年,鬼知道他回去的时候攻防打完了没有,那他这么努力填坑还有什么意义?
再者,在脸上刺字,即便这不是谢知非自己真正的身体,可依旧会难受。
因此谢知非一开始想的便是借宋朝对于步兵胜骑兵的急切需求,想要走捷径,直接空降去获得一个军将领的职位。
这样一来,有军备有驻地有稳定兵源,并以他作为首领立名为苍云的军队一出现,开宗立派轻轻松松就完成了来只剩下长老和弟子。
只不过谢知非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出现用金子来犒劳他的情况。
谢知非一开始知道的时候,直接气得古军寨里的蛇鼠虫蚁吓来全部搬了家。就算不招安他,遇到这么一个唐朝的将军难道不怕他造反复唐吗,给钱是几个意思:他谢知非是那么爱钱的人吗,他一颗肝胆之心向攻防,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原本谢知非以为自己应该换个剧本了,然后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展昭带着小尾巴白玉堂出现了。
代表着展昭和白玉堂的绿色小点从出现之后直奔他这里而来,如果是几十人还有可能是来剿灭他的,但是展昭他们这模样……
谢知非心里忍不住激动:难不成计划奏效了?
想到这里,谢知非立刻站起来,跑回营地外的坟堆前,插好刀盾,摆好表情,开始低头垂目长跪不起了。
展昭在得到包拯的命令之后,快马加鞭的跑回了雁门关,路上捡到一只一定要尾随的老鼠,一猫一鼠就这么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没有去广武镇歇息,而是将谢知非的事情简单的告知白玉堂之后便不停歇的往古军寨赶。
古军寨依旧和展昭初见的时候那样破旧,半点人烟气也没有。
军寨之外,那个跪在坟前的将军一动不动,若是不经意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白玉堂看向展昭:这个人?
展昭点点头,率先在军寨之外下了马,牵着自己的爱马到谢知非身后轻声道:“谢将军。”
“我记得你。”谢知非头也不回,依旧跪在坟前,只是冷冷的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展昭笑了起来:“我来找人。”
谢知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似乎没有听到展昭的话,直到白玉堂的马受不住偏着头要去吃一旁草籽的时候,谢知非这才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比砂砾摩挲还要难耐:“这里只有死魂,没有人,你回吧。”
死魂?
白玉堂挑了挑眉:他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说自己是死人的!
展昭看了眼谢知非面前的坟墓,似乎比上一次又多了一个。
这个坟墓前只有一根木头,上面没有名字,不过展昭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坟墓了:这是谢知非给自己准备的坟墓。
展昭眼神一黯:在谢知非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在这世上行走的不过是死魂。
这明明是一个正值盛年的活人,却已将自己看作是死人,眼前的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垒了一个坟头?
“天子招安苍云军将领谢知非!”展昭心里堵的发慌。他眼睛一热,突然觉得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有些残忍。
谢知非从冰中出来失去了自己的战友国家,如今他们还要剥夺谢知非对自己昔日荣耀的守护……
展昭在白玉堂的担忧中抬头看了看苍穹,半响后这才道:“我来此处找谢将军。”
这一次,谢知非站起来并转过身来。
一臣不侍二主,黑甲将军的脸上充满了怒气,被那双眼睛锁定的时候,展昭只觉得自己身边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白玉堂将剑往前一递:“你要做什么?”
谢知非那冷得可以将人血液凝固的声音响起:“宋篡唐鼎,颠覆大唐社稷,我不杀你已是你万幸。”
白玉堂冷笑道:“唐失其鹿,天下共逐。宋祖顺天命登基一统山河,重创太平之世,连唐后主也为宋祖折服,自愿降为藩王,谢将军篡鼎一说何来?”
谢知非冷哼一声:“巧舌如簧。”
大约是雁门关这里的孤魂太多,连春风都会将脚步停滞在雁门关外。
雁门关这边的风总是带着一种绝望,可那宛若哀嚎的呼啸之中却又带着一种军队才有的磅礴。
展昭往前一步,与谢知非平视道:“昔日虢国公李嗣业以天下安危为己任,身先士卒南征北战平定唐乱,追封忠勇。将军应当比我还清楚他忠的不是唐朝帝王,他忠的乃是天下黎民安慰;他勇的不是誓死杀敌壮军威,他勇的是敢扶国殇稳社稷。”
原本面对白玉堂的谢知非冷冷的看向展昭:“……”李嗣业这个人谢知非知道。
李嗣业的陌刀就是苍云军武器的原型么,玩苍云的谁不知道,然而展昭接下来的话却让谢知非有点懵。
展昭肯定的说道:“将军使用陌刀,想必也是神通大将摩下将领。”
关于谢知非可能所在的军队,开封府的人在忙活了一夜翻看了无数史料就为了找出谢知非所在的军队是哪一个。
穿玄甲用陌刀,还在雁门关被冰封,破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逆贼安禄山’,将时间锁定在安史之乱后,公孙策排除一切迷障,最终得出结论:李嗣业的部队!
神通大将是谁?李嗣业!
“……”苍云军破阵营下的谢知非绝定闭上嘴巴不说话。
每一个将领都会对自己所在的部队特别在乎,即便叛国的许多将士在提到自己部队的时候都会有不一样的情感,绝对不会任由别人认错自己部队的番号。
见谢知非不反驳,展昭只当谢知非是默认,便继续说道:“李将军一生都在为天下平定奔走,直至去世也未曾停歇,终其一生所求不过期得重现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展昭再次往前一步。
宋较于唐,缺少那种彪悍的民风,这既是朝廷风向决定也是四周环境所决定:“如今鞑虏占四方而称雄,我汉家江山十不存五,而鞑虏屡屡窥视。几代陛下多次誓师北伐均是失利,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
谢知非将视线从展昭的脸上移开,看向地平线上的雁门关:“为何?”
展昭斩钉截铁道:“我们还少一只如同神通大将军队那样的队伍。”
谢知非眼睛一直盯着展昭,似乎在观察他话语有几分可信度。良久之后,他继续往前走,错开展昭,拾起地上立着的盾刀一直往前,直到谢知非走到壕沟那里才停下来。
冷风从谢知非脸上刮过,吹动他头上的白色翎毛,蓬松松的毛羽随风动了一下。
谢知非低垂着头看向脚下的壕沟,似乎透过脚下漆黑的壕沟看那只消失在时间长河里,骁勇善战、平定乱世的军队。
而事实上,将长孙忘情的信重新看了一遍,再次看到完不成任务就要被全体苍云军斩刀伺候的谢知非被吓得热泪盈眶。只要再一想到大唐和大宋疆域地形图的差距,谢知非更是忍不住想要潸然泪下。
他转过头,含泪的虎目盯着展昭,谢知非语音哽咽道:“它是苍云。”
那声苍云让白玉堂不禁动容。而展昭内心则是松了口气。
天子的意思是能招安就招安,不能招安还是灭了稳妥。如今谢知非愿意说出自己军队所属的番号,可见谢知非的心里已经决定接受朝廷的招安。
展昭立刻追问道:“如今天下或重陷乱世,谢将军你是苍云军的人,你告诉我,此时此刻,身为苍云军将领的你应如何?”
该如何,该回去问候一下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挖坑不填!
谢知非静静的看着展昭,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语气说不出的心酸:“你说得对。我曾对着苍云军旗立誓,苍云座下皆为同袍兄弟姐妹,随将军镇守大唐边关,扫除鞑虏……”
白玉堂听到这里一个轻功飞走。
白玉堂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实在不忍见另一个骄傲的灵魂低下自己的头颅,即便是为了这方天地。
话到这里因为白玉堂跑了,被打断的谢知非一卡,接不上来的谢知非词穷了。
谢知非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对宋宋朝表忠心的同时,还要表现出对故主的不舍,显示一下自己的忠肝义胆。
想不到的谢知非取了个巧,他抬起手中的陌刀对展昭道:“今我于此再立誓言。他日若能重建苍云军,凡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民者,皆为苍云锋刃所向。与苍云信条相悖之事,只问是非,无有余地,毙于刀下。”
【开宗:苍云(已完成)。立派(未完成)!等级:无,任务要求:一流门派;人员:无,任务要求:百人以上;宗门:无,任务要求:占地一公顷……】
“……”听到这个声音谢知非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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