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 扬刀大会。
一大清早,茱萸峰下人流如潮, 摩肩接踵。
这两年背靠霸刀山庄兴起的小镇上熙熙攘攘,比之以往过年时节还要热闹几分。有些武林人来得早了些,便在这里住下顺便卖一些自己或走南闯北或杀人越货得来的东西。
“霸刀山庄手艺所铸长剑,五十两一把!”
来自唐门的毒砂,五百文一份!”
……
不管东西是不是真的, 先把名头喊出来才是正经!
之前稀稀零零下了半个月的雨在这两天居然停了, 艳日当空天色泛青,晴云满户团倾盖, 秋水浮阶溜决渠。
须臾峰上霸刀山庄, 萋萋芳草,春山碧树。
霸刀山庄广场上那五处扬名擂外早已候了许多人,只等着借今日扬名。对于许多武林新秀来说,即便他们不能在一干武林名宿手中杀出重围拿到宝刀,若能从扬名擂脱颖而出得高人指点, 那也足以。
而此时的霸刀山庄大厅,群英荟萃。
四家五宗七派的人均有人来,面对谢知非与慕容秋荻,众人名吹暗捧,口中奉承的话不要钱的砸过来:
“谢庄主, 慕容夫人男才女貌甚是登对呐。”
“千里姻缘一线牵,两位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呐,哈哈。”
“秋荻小丫头, 想当年你出生的时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一眨眼你就成家立业了。”
……
谁能想到三年前,这些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此时四周绕着这些话,慕容秋荻心下厌恶不愿多言,转头千娇百媚的横了眼暗自窘迫、不敢接话的谢知非,逗弄起来:庄主,啧啧,怎的脸皮还是这么薄呢。
身为江湖众所周知的‘霸刀山庄女主人’,正大光明欣赏完谢知非的窘迫之后慕容秋荻这才像是听足了赞美的话,
慕容秋荻掩唇而笑,明明一个字都未曾听入耳中,偏偏像是对这些人的奉承非常受得:“诸位英雄说笑了。”
眼看着美人长老与一群老狐狸你来我往,好话不停,谢知非只觉浑身汗毛都是立着的。
当下谢知非面带微笑脚下生风,看了下天色,一本正经的模样率先带头往外走去:“今次扬刀大会有幸请得诸位到此,实乃我霸刀之荣幸,还请诸位随我一起,往广场去见证扬刀大会。”
众人千里迢迢来这里,等的就是扬刀大会,见正菜上来了,随机纷纷点头赞同:“好说好说,谢庄主请。”
于是在厅中的诸人又是一番你我恭维,好话在嘴脚不让步,争着往外走。
稍落人后的南宫世家长老点了点左右,‘咦’的一声问道:“怎的老朽没看到神剑山庄的人来?”
诸人:“……”这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居然问这话!
神剑山庄的人身上必有碧色缎带,而大厅里没一个人有。
之前低厅中并非无人发现,不过是想到了慕容秋荻与谢晓峰昔日那点破事,不好说出来,此时被人点破,厅中诸人顿觉尴尬。
再一看,居然是南宫世家的长老!
明知道霸刀山庄和神剑山庄因为慕容秋荻的缘故不对旁,偏偏在这时候扯出神剑山庄。
南宫世家这是没落了么,居然找这么个不会看才下碟的人来。
为什么没有神剑山庄?
厅中众人此时心中最庆幸就是神剑山庄没来,不然一边是能锻造神兵的霸刀山庄,一边是江湖第一人所在的神剑山庄。
面对这么个对立的关系,他们这该怎么选?
不管是选哪一边都舍不得,想想就要命。
神剑山庄,正该不在此地!
然而有人捅破了这件事,必然需给个回复。
“是我……”谢知非本想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这边才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慕容秋荻挽住手腕。
瞬间,谢知非整个人僵了。
别说说话,此时的谢知非动也不敢动,深怕手动起来后悔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比如说:慕容秋荻傲人的双峰!
谢知非对系统哀嚎:“要命!”
【你不是想要妹子么,现在妹子来了,你嚎什么嚎啊】
“你不懂……”谢知非心情沉重,他的确是想要妹子不假,活了这么久一个妹子都没有,谁不想要妹子!
然而他根本给不了慕容秋荻幸福,若是让慕容秋荻爱上了他后又离开,简直是毁了妹子下半生。
系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前没妹子的时候喊着要妹子,现在有了吗妹子又不要妹子。
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系统糊涂了【你们人类,矛盾】
“……”谢知非心里苦,有苦难言。
他当然想要,想要有个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经历了什么都会将他放在心上。
然而这不可能,谢知非非常清楚,这不可能。
他对于这些世界来说只是匆匆过客,长则十数年,短则三五载,他不甚至无法给人厮守一生的承诺。
谢知非看了眼挽住他手臂的慕容秋荻,明明吃不出味道的嘴里却弥漫着黄连的苦涩:“我可以喜欢别人,爱上别人,但是其他人不能喜欢我,也不能爱上我。”
因为他根本无法给出半点承诺。
嘴中的苦涩蔓延到心坎,谢知非已分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到底是难过还是酸涩,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甚至连他们喜欢的也不是我,慕容秋荻若是爱,也是爱的霸刀山庄庄主,而不是我。”
一瞬间,谢知非又想到了在弥勒峰上那一刻。
天地悠悠,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心有无垢,不染凡尘。
系统沉默了片刻,若有所言【……其实你很幸运……】
被他们寄生的人那么多,到最后不是迷失自我的疯癫便是不愿清醒的自我封闭变为痴傻【至少你还是你,你还可以回家】
闻言谢知非只能轻轻摇了下头,低过去看了眼慕容秋荻。
只见斜依谢知非的慕容秋荻面若桃色,一副情浓的模样,爱意绵绵。慕容秋荻只能感受到谢知非的不自然,却只当谢知非这菜鸟经过她三年揶揄还会害羞,并为多想。
面对众人隐晦的打量,慕容秋荻付之浅笑:“说来我还要给庄主求个饶恕,前段时间我太忙以致身体有些欠妥,躺了半日后竟忘了给神剑山庄写请帖,这两日想起来发现已经迟了,还请庄主莫生气。”
这借口,好假!
然而面对如此假的借口,厅中众人默默闭嘴不言;“……”
很多时候掩盖谎言的借口不一定要多真,只要听的人信了就行。
比如现在,身上依了个慕容秋荻,谢知非嘴上说着担忧的话,偏偏往外挪的脚速度更快:“你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
如果只听谢知非的话,活脱脱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庸模样。
偏偏谢知非脚下速度太快,慕容秋荻依着谢知非半边身体跟不上,不得不松手叹一声庄主榆木疙瘩:“不过有些小恙,如今已没事了。”
身上没了慕容秋荻的重量,谢知非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若你觉得不舒服自行去歇息,有我在此,你无需担忧扬刀大会。”
“那怎么行,将我们男主人累坏了,我可是要心疼呢。”
“……”谢知非觉得自己整个人快吓裂了!
谢知非虽然想要妹子,但不想做花心浪子。谢知非已打定主意,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妹子,等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完全可以网购一个充气娃娃!
谢知非暗中提速,慕容秋荻暗扯衣角。
这样的小动作在他人看来,无异于是打情骂俏。
看到谢知非同慕容秋荻亲密无间,在身后的主人纷纷摇头:这便是缘分,这便是天意!
谁能想到当年被人笑话贪图富贵,有心攀附权势却有眼无珠的慕容秋荻转身便能找到如此好的下家,当真是一言难尽。
一行人落了半步在后面,与亲近之人交头接耳。
这个人看了眼慕容世家的人,低声说,“有消息称谢知非的大弟子谢小荻便是慕容秋荻的儿子,甘愿取了这么个破鞋连带着破鞋的儿子也当自己儿子来养,啧啧。”
另一人立刻咬耳朵接道,“这霸刀山庄的庄主当真是被美色迷住了心智,这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养得熟,唉,红颜祸水呐。”
旁边还有人跟上:“就是就是,也不怕引狼入室。”
……
这些人将话翻来覆去不过一个意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好男儿就该同谢三少那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谢庄主这样的男儿,就算武功再好本事再强,当真算不得好儿郎。
众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当和谐。
声声清鸣,大雁南飞,青天字一行。
大雁多事成双出现,最是忠贞。
但听得云压雁声低,眼前两行疏柳,红叶稀稀。
落在最后的是峨眉派的长老和灵震剑派的掌门听着前面那群人的低语声均不言不语,面带不喜。
听到心烦意乱时,峨眉派那长老颦眉自言自语:“你们这群人又懂什么,谢庄主这样的男人岂不必那个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好得多。”
言罢,她又自嘲一笑,看向两边柳树下的清艳的九华。
倘若女子是枝头花,风流男子为西风。
西风无情又薄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岂是繁花之主?
“说得好!”一旁的灵震剑派掌门闻言牵扯嘴角,讥讽之情溢于言表:“可笑的是这些人只当姑娘围着他们便是喜欢,又怎知这些姑娘中有几个真心,而这些真心里又有多少是装出来的真心。”
“风流风流,呵呵,不过如此。男人常常说情义情义,可往往有了义忘了情,若是有,那也是处处留情。”
情最珍贵便是其稀有。
若是处处留情,那情也未免太过廉价,廉价到不如一杯美酒。
“你说得没错。”峨眉派长老遥遥看着一前一后相序走向前厅的男女,眉头紧蹙,旋即又放开:“若是有真心,也多被他们害了。”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生出一种苍凉无奈之感。
可恨良辰天不与,朝落暮开空自许。
茫然四顾,少人解知心苦,两人四目相对,竟然生出了知己之情来。
江湖中儿女慕风流。
因为风流男儿至少嘴上还是爱这女儿家,往日里见惯了不觉如何,如今猛的见到不一样的情谊,方才知晓何为真情实意,何为逢场作戏。
峨眉派长老如今再看那些所谓风流郎君,不免觉得可笑。
“所以这些人不会懂,任他们如何高的本事如何高的地位,像谢庄主这样重情痴情的男人才是女人心中真正的男人。”见这江湖有人与自己所想一般,灵震剑派的掌门便不由自主多言了两句。
“要是有个男人肯这么对我,莫说是对他掏心掏肝,便是为他要了我这性命也是愿意。”
峨嵋派女子浅笑点头,摇了摇手中的浮尘轻轻挂在手臂上,对此话甚为赞许:“慕容秋荻虽说受了些苦,到底还是苦尽甘来了。”
“可怜我江湖多少女儿家,还在苦海中煎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往前,不觉身后树荫下有人。
慕容秋荻好心养了的猫儿从此处路过,摇着尾巴疑惑的看向那树荫之下:刚才那里好像有东西?
风吹,树影动,花摇曳。
秋意盎然的庭院里没有半个人影。
此时在把霸刀山庄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待谢知非他们一行人出现,鼎沸的人声这才渐渐隐了下去。
三年前那华丽的刀架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此时这刀架之上多了一把待鞘的长刀,雪白裹了金丝的刀柄,修长优美的刀鞘。虽然没能看到这把神兵的刀身,但无人会怀疑这是一把宝刀。
谢知非伸手往身前在虚空中按了按:“此乃宝刀鸣羽封喉!”
霸刀山庄广场上,众人看着台上的谢知非。
此时无论是四家家主还是五宗掌门都无法夺取谢知非的光芒,在扬刀大会上,谢知非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三年前我霸刀山庄曾承诺,若有人得到我山庄信物,可凭信物或者庄主为其所铸之兵刃。”
台下诸人纷纷点头。
这三年来,为了霸刀山庄的信物,各方势力搅合进来,据说连势微的魔教也参入其中。
谢知非点了点刀架上的鸣羽封喉,这把神兵即便将自己锋利的刀锋隐藏在刀鞘中,然而依旧散发这让人心动的神|韵:“若有人见过信物当知,信物与此刀极其相似。”
广场中见过信物的人有,但没见过的人更多。
听此谢知非如此说,粘在鸣羽封喉上的眼睛更是挪不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鸣羽封喉的刀柄,台上青年柔下来的面容便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女。
对于任何一道铸造师来说,由心血打造出来的神兵,都是他的儿女:“当年我铸造此宝刀闲暇之时用边角料以更为简单的手法练成了一把小刀,那把小刀便是信物。”
话到此,谢知非声音骤然拔高:“请身负有信物的英雄持刀上来,霸刀山庄自会履行承诺。”
霸刀山庄的信物三年来在江湖闹得沸沸扬扬,从未出过人们的视线,如今正该到了幸运儿现身的时候,众人目光不由左顾右盼,想知道如今信物在谁手中。
岭南剑派掌门面带微笑,正欲起身,便看到广场的人群一阵喧闹,燕十三怀抱自己手中宝剑缓缓走上看台。
许多人未必见过燕十三,然而当看到燕十三手中宝剑上那十三颗宝珠,便知晓这人是谁,随后又生出一种正该如此的感觉。
——那样珍贵的东西,只有像燕十三这样的高手才能持有!
看到燕十三走上看台,岭南剑派掌门面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心中惊怒异常,立刻怀疑燕十三给他的那柄刀是假物。
当燕十三走到自己面前,谢知非端详着正直盛年的燕十三片刻:“是你,我记得你,信物如今在你手中?”
燕十三未曾说有也未曾说无,他只是盯着谢知非的眼睛,字字句句皆透着认真的问:“谢庄主说无论是谁拿着信物来此,都能换得一把合适自己的兵器或是成为你坐下弟子的资格。”
“没错!神兵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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