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命,天之重宝也,所以私有德,不可伪致。……,一事不悦,辄有伤死亡者’。”诵读一句经文,解释一句。读完一段,又整体连着说一遍。
周澈没有看过《太平清领经》,不知他现在讲的是哪一段,但仔细听来,有点道理。——,也不是“道理”,是“玄理”。“玄”和“理”这两样东西是最能吸引人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又听他讲道:“凡人之行,或有力行善反常得恶,或有力行恶反得善,因自言为贤者非也。”
又听他讲道:“凡人有三寿,应三气,太阳、太阴、中和之命也。”
又听他讲道:“胞胎及未成人而死者,谓之无辜承负先人之过。多头疾者,天气不悦也;多足疾者,地气不悦也;多五内疾者,是五行气战也;……,多病寒死者,太阴气害也;多病卒死者,刑气太急也;多病气胀或少气者,八节乖错也。”
把人的善恶、把人的生老病死种种皆与“天地阴阳”相连,继承了老、庄“天人合一”的思想。
周澈静静聆听,又听他讲道:“今天地阴阳,内独尽失其所,故病害万物。帝王其治不和,水旱无常,盗贼数起,反更急其刑罚,或增之重益纷纷,连结不解,民皆上呼天,县官治乖乱,失节无常,万物失伤,上感动苍天,……,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听完了这一句,他心头震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道:“帝王其治不和,水旱无常,盗贼数起,反更急其刑罚……,民皆上呼天……,上感动苍天……,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他不得不承认,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很符合眼下的朝政和世道,而后半部分?他窥视院中肃穆的气氛,他听着陈盼柔和温暖的声音,他似乎从中看到了一望无际、席卷帝国的黄巾,他似乎看到了冲天的血红杀气,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时想起穿越来所耳闻目睹之百姓凄苦,一时想起日后将要揭竿而起的黄巾群众,一时又想起万没料到自家亭部内竟有一处全里信奉太平道的所在,心思交错,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想说些什么,又像是怜悯,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吃惊,最终各种想法融汇一处,也只是忍不住又默念了一遍最后十六个字:“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这说的是人,但又何尝不能当作是在说朝廷呢?
周澈悄立庐外,听陈盼讲经,一时想起穿越来所耳闻目睹之百姓凄苦,一时想起日后将要揭竿而起的黄巾群众,心思交错,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想说些什么,最终惊骇渐去,喟然一叹:“获罪於天,不可禁也。”
他没有进去,听了几段后,悄然离去。
回到亭部,周仓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奇地问道:“三叔,你没胃口?”
“不。元福,你信太平道么”
“我只信我手里的兵器,有实力才能保护一切,太平道虽然是仁义,但是县里的陈君等儒学诸生不太喜欢他们。三叔,你信?”
“不信!陈君他们说的没错,但是太平道说的也是实话。”
周澈心道:“《太平经》被许多人视为神书,自有其独到之处。”他虽然担忧黄巾起义,但也不愿昧着良心说假话,岔开话题,问道,“你们知道《太平清领经》系谁人所作么?”
庆锋不太确定地说道:“听说是得自神授?”
数十年前,琅玡人宫崇诣阕,将《太平清领经》献给当时的天子孝顺皇帝,说是他的师傅于吉於曲阳泉水上所得,共一百七十卷。庆锋所谓“得自神授”,便是指得此事。
周澈问道:“你们信么?”
“……,俺们书读的少,太平道的信众都是这么说的,众口一词,就算假,也假不到哪儿去吧?”
《太平经》到底是谁写的?周澈因忧虑黄巾起义,对这个事儿有过研究,但只能追溯到于吉的弟子,再往上,就毫无头绪了。于吉从哪里得来的这本书?或者是他写的?一部经书一百七十卷,虽深受谶纬之学的影响,但自成体系,堪称经典,如果全是他写的,也太了不起了。
周澈更倾向认为:这本书不是一个人写成的,可能最先只有几句话、几卷经文,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在不断地传承中,被方士们补充、添加,最终形成了现在的面目。
这是理性的判断,但对社会最底层的黔首们来说,他们也许更愿意相信来自神授。
周澈没有驳斥庆锋,他只是笑了笑,用笑容掩盖住了担忧。
尽管已知陈盼是本地最有名的太平道,但实在没有想到横路亭上下竟然全都信奉太平道。陈盼讲一次经,就能使全里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