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说道:“本官今日所审,是汝母无辜枉死一案。常威,你当时目击了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就一一向本官道来吧,不得有半句虚假!”
当散衙的钟声敲响后,周澈还是同以前一样,和那些胥吏们抢着离开了衙门。陈锡却是一如既往慢慢腾腾的,仿佛他有没完没了的行本案牍需要处理。不过,他今天的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那些案卷上,时不时的就会抬头向门口瞧一眼,似有所待。
“来了来了!”罗卜闯进门来,兴冲冲地说了一句,言犹未了,今日为周澈作笔录的那名书记官便急匆匆走了进来。
陈锡赶紧迎上前去,温和地道:“达仁,辛苦啦。”
那书记官姓钱,叫钱德,钱德受宠若惊地道:“为陈君效力,心甘情愿,何谓辛苦。”
陈锡呵呵一笑,道:“来来来,坐坐坐,坐下说!”
他把钱德摁坐在椅上,这才一撩袍裾,也在椅上坐了,沉静地道:“说说看,他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钱德微微蹙起了眉,沉吟了一下,才斟酌地道:“嗯…他这一天,就是在询问过程,不厌其烦地问,反反复复地问,颠颠倒倒地问…”
钱德说着,轻轻摇头道:“卑职感觉他定有所图,却不明白目的何在。”
陈锡目光一闪,问道:“笔录呢?”
钱德道:“已被周右司收起,卑职一直在做笔录,手都快累折了,也没腾出空儿来再誊录一份。”
陈锡道:“你且捡那能记起来的,与我仔细说说!”
钱德依言描述起来,陈锡在房中缓缓地踱着步子,认真地听他叙述,听了良久,忽然站住脚步,缓缓地道:“我明白了,他这是在诱供!”
钱德一呆,讶然道:“诱供?怎么可能!”
陈锡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本官所说的诱供,当然不是你以为的平常那种诱供。而是说…”
似乎陈锡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他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有可能,有一些真实存在过的情景,被常家父子疏漏了,所以周澈要把它挖掘出来。有一些供词,可能不是周澈想要的,他要在这种反复的询问中,夹杂着自己的判断和分析,既而引诱这对父子不知不觉间便按照他的这种倾向去回忆、去描述…”
钱德吃惊地道:“这不是诱使他们说谎么?”
“不不不,不是说谎!”
陈锡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同样一件事,你不需要对事实真相做任何掩饰,只是用不同的语言去描述它,别人听在耳中,心里所产生的观感就截然不同!周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锡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些,则是这对父子当时惊慌失措,已经完全忘记了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紧张惊怖之下,难免会忽略一些东西,而这些,就在他们心中成了一片空白,周澈通过这种反复的询问,技巧地诱导,会帮他们补完这段记忆。”
陈锡把双手负到身后,沉沉地道:“因为那缺失了的记忆,本就是他们无法记起的,所以当周澈如此反复、不断询问之后,在他们心中所幻生的情景,就会连他们自己都确信无疑那就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绝无虚假!”
钱德怔怔地道:“他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想干什么?”
陈锡摇摇头道:“从你方才所述,他诱导常林父子所努力记起的,都是对减轻他们罪责有利的,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劲头儿,想要做个万民赞誉的好官呐!只不过…”
陈锡大皱眉头,有些疑惑地道:“他这么做,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做上一次大清官,博一个好名声,然后便挂印归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