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抬起了压在她肩膀上的手,但瞬即又重重地拍下去,连翘仍是纹丝不动。“好,好,好。”王全清接连说了三个“好”。
“出去工作吧。”此时,王全清的脸上才展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连翘轻微地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门。
三天后何必文的追悼会在S市殡仪馆举行,连翘早上6点便到了,这时追悼会还没开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还在紧急的布置中。大厅中的长椅上有一名穿着黑衣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坐着,在她左边的发丝里还插着一朵小白花。
连翘打量了她几眼,这女子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太过憔悴以至于面部浮肿。“你是何嫂吗?”
女子抬起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嘴里只嘟嚷着:“我知道他迟早会死的,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他可记得他的女儿才三岁。”
听这女子这么一说,连翘便确定她是何必文的老婆,遂安慰道:“何嫂,你不要太难过了,小心伤了身体。”
“我知道他迟早会死的,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也好了,他死了,我也只会难过这一次了。”女子盯着前面的空气,两眼发直。
瞬时,连翘有点想哭,但不等她落下泪来,殡仪馆大门前又出现几条高大的身影,是局里的王全清和赵江山几人,他们料到今日殡仪馆会很忙,加上平日几人关系最好,为了让何必文在这世上最后的一趟路走得安心,因此特意大早赶来帮忙。
王全清对连翘点头示意,便也开始安慰何妻,但那女子仿佛没听见似的,嘴里翻来覆去便只是那一句话。
“我早知道他会死的……”
连翘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泪,这样的一句嘟嚷,似乎是女人的埋怨,但包含了多少妻子对丈夫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她们一直在承受时刻面对失去丈夫的痛苦。
大门前断断续续有悼念的人进来,王全清前去接待,便让连翘留下来照顾何妻。直到10点钟追悼会正式开始,大厅中挤满了神色庄严肃穆的人群,这些人几乎全来自公安系统。
“风吹寒水起悲波,哭声相随愁云飞。往日论交称厚德,今朝追悼寄哀思。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何必文同志的逝世……现在,何必文同志和我们永别了。我们要学习他那种不畏流血牺牲,勇于同任何危害国家安全的歹徒搏斗的精神……”
在主持人念完追悼词后,王全清代表全局同志上台表达对何必文的追思和悼念,末后才是家属致词。
何妻在几个亲友的搀扶下走上前,大家都在等待她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反反复复地叨念着一句话。“我知道他迟早会死的。”
迟早会死的。
连翘也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忽然她像是想透了什么。
最后是向遗体告别,每个人手持一枝工作人员发放的白菊花向何必文献花。每个人动作都很慢,在水晶棺前都会停留,好像是在挽留何必文。轮到连翘的时候,她这才看到了躺在水晶棺中的何必文。
何必文的额头被狙击枪打出的大洞已经用特殊材料填充了,然后又化了妆,穿着他最心爱的特警制服,这和他生前的形象一模一样。他的脸上有些笑意,这是因为当时成功地抓获了两伙械斗的黑帮团伙。其实,何必文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可能他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所有奋斗在公安战线上的人都会有的共同结局。
“如果我死了,只要一抔土来掩埋我的一粒骨灰。”她默默地想着。
连翘缓缓将寄托着哀思的白菊放在何必文的胸前。
这个时候,遗体将要被送到火化间,何妻忽然扑了上去,抱住水晶棺不肯放手,她从水晶棺里抱起何必文大力摇晃。
忽然听到王全清大声道:“我们是特警队员,是一个钢铁的战斗集体。”
顿时,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连翘举起右手,握紧拳头放在太阳穴前,跟着大家一起念道。
我们是特警队员,
是一个钢铁的战斗集体。
你是我的战友,
我与你生死相依。
我绝对地相信你,
就像你信任我一样。
在未来的战斗中,
我会用我的全部生命,
为你提供掩护和配合。
我们一起战斗,
一起前进,
永不放弃,
永不抛弃,
生死与共,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