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朴素,衣服要么宽大不合身,要么洗的发旧发白,干瘦的手上都是镇上孩子不可能会有的老茧,虽然脸上带着兴奋,但每当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时,立刻局促的低头缩肩,眼里浮现羞窘和自卑。
唐心悦轻叹。曾经她也是其中的一员。被贫困束缚的他们敏感又自卑,和周围的学生总是格格不入。
唐心悦记得,这一批从附近几所村小考上初中的4个学生中,只有两个考上了高中,而考上大学的,只有她一个。
唐心悦看到陆成宇瘦小的身影,对方正在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包裹的严实的手帕,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叠五毛一块的毛票。
环宇集团资助他们上学只是承担学杂费,生活费和住宿费都要自己解决。
子弟校的孩子当然放学就可以回家,但对于他们这几个从山上下来的学生来说,每天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绝对不可能往返,所以只能住校。
学校也特意从教师宿舍里给他们安排了两间,收个三十块钱的水电费,就可以住一个学年,相当于免去了他们的住宿费。
不过,就这三十块钱,对他们来说也不容易。
看到陆成宇小心翼翼掏出的毛票,老师目露同情,周围有的学生则是忍不住露出轻视的神情。
镇上职工每个月都有工资,家里不说多富有,至少吃穿不愁,孩子隔三差五也能得到五毛一块的零用钱,买点零嘴。孩子之间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熟识都偶有攀比,更何况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看上去什么都比不上他们的同龄人,心中难免产生优越感。
忽然,唐心悦看到陆成宇手抖了下--似乎身后的学生不怀好意故意撞了他,猝不及防之下他手里的帕子和钱一下落到了地上,连忙蹲下,手忙脚乱去捡一地毛票。
而那个壮实的男孩趁机挤开他,排到面前向老师交学杂费,老师忙着数钱开□□,也没时间去管陆成宇。
“噗”
“这么碎的钱,也不嫌丢人”有小孩子发出嗤笑和奚落声,众目睽睽之下,瘦小的男孩狼狈地去捡散落的钞票,难堪地涨红了脸。
唐心悦皱眉,他脊柱弯起仿佛一道伞骨撑起薄衣,肩胛骨高高凸起瘦削的厉害,小脸紧绷咬着牙关,倔强地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她心中发涩,如同当年她站在徐宅,被高高在上的徐家人羞辱讥讽,陆成宇现在想必是同样的感受。
她快步走过去,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蹲下来帮着陆成宇捡那些五毛一毛的零钱。
陆成宇诧异又震惊地望着她,看她神情自若地捡钱,把钞票由大到小一张张叠整齐,毫不在意周围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诺,拿好,”唐心悦把钱塞到陆成宇手上,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声道,“靠自己本事赚的学费,没什么好丢人的。”
她忙着摘桑葚卖钱的时候,也看到陆成宇在酷暑时节,整日泡在河里抓鱼,完了拿到集市上贩卖,人都晒黑了一圈。
那一毛两毛的零钞,每一张都带着陆成宇的汗水。
队伍一下静了,带着孩子来交学费的家长默不作声,投向陆成宇的目光变得怜悯又赞赏,有不懂事的孩子嘀咕了两句“得意什么啊”,被父母不轻不重拍了下,没敢再吱声了。
男孩当然也察觉到那些人目光的变化,攥紧手中的纸币,用力眨了下眼睛,睫毛颤了颤,硬生生将某种汹涌而上的情绪压了回去。他朝唐心悦点点头,重新把钱交上去。
唐心悦回到队伍末尾排队,看到陆成宇交了钱后,背着他的墨绿的旧书包似乎想往宿舍楼走去,忽然停下来,转头望着唐心悦,一副等待的姿势。
唐心悦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等她。
陆成宇看出她的坚决,踌躇了下,慢慢走去宿舍了。
唐心悦排了但半个小时,终于交了钱领了书本,走回宿舍。
和记忆中一样,她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和另外一个村里考来的女生同住。陆成宇那边则是和另外一个男生合住。
重来一次,有着良好的基础在先,初中的学业压力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趁着下午下课早,她熟门熟路地沿着铁轨的方向去职工医院,找寻能够和李文静熟络起来的机会。
前世在李文静家里当小保姆的时候,对方夫妻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的照顾,甚至后来提出认了干亲,言明就算她在外面混的不好,回他们这来,也不会缺她一口饭吃。对此她念念不忘,感激在心。
所以无论南下还是北上,一直都和李文静夫妇保持着联系。
“怎样才能让文静姐买彩票呢。”唐心悦苦恼地想。她记得特别清楚,中奖的号码有一组就是李文静夫妇家的电话号码,当时李文静没买,后来追悔莫及。这一次她想让他们家也一道富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