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被国公爷逼迫着,连退两步。
周氏心中惊惧不安,指着国公爷,又指着颜宓,“你们,你们好狠毒的心。”
国公爷冷哼一声。事关家族前程,国公爷绝对不会心软。
颜宓却说道:“母亲要告儿子忤逆不孝,儿子也想问问可母亲,你对自己的子女可有慈爱之心?
当年四弟从假山上摔下来,破相断腿,如此严重的后果,母亲可有安慰过四弟,可曾真心实意替四弟考虑过?
明知道飞飞是罪魁祸首,母亲可有处置飞飞?母亲不处置飞飞就算了,竟然还拦着别人处置飞飞。
甚至为了飞飞,连四弟的死活都不顾了。请问母亲,那个时候你的慈爱在哪里?儿子在外办差,身受重伤,回到府中,母亲可有过问一句?
母亲这辈子生了儿子,飞飞还有四弟三个人。可是自始至终只有飞飞才是你亲生的,才能得到你的关爱
。你为了飞飞,恨不得我和四弟去死。为了飞飞,你可以不顾国公府的脸面,可以不顾全族几百人的死活。
为了飞飞,你可以掏光国公府的家底,只为满足她的私欲。为了飞飞,你不惜得罪皇室,不惜将全国公府置于危险中。
如今飞飞已经死了,你一腔怨气却又发作在安然身上。安然何其无辜,儿子何其无辜。
以前人人都说母亲精明厉害,儿子却以为母亲糊涂如斯,连三岁稚儿都知道的道理,母亲却不明白。母亲,为了一个飞飞,你非要闹到家破人亡,非要让儿子儿媳都怨恨你,你才甘心吗?”
颜宓苦口婆心,又疾言厉色。
有些话憋在心里面太久了,就会变成一种毒药,毒害了自己,也毒害了别人。
周氏面色惨白,她指着颜宓,“原来你一直都在怨恨我。好,好,我生的好儿子,竟然怨恨我。”
颜宓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没有怨恨母亲,儿子只是希望母亲及时收手。”
周氏冷笑一声,“不用说这种话来哄骗我,我还不傻。”
“你不傻,还将儿子儿媳往外推,让身边的人都同你离心离德。你要是真傻了,只怕身边的人全要被你害死。”
国公爷怒斥道。
“你说你不傻,可是看看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件事又是聪明人做的?这些年,你做了多少傻事蠢事,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反省,”
“反省什么?”周氏冲国公爷冷笑,“从我嫁你之日起,到如今二十几年的时间。无论我做得多好,大家都认为是应该的,从来得不到一句好话。
但凡我做错一件事情,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
你们说来说去,不就是怨恨我宠着飞飞,纵容飞飞。怨恨我因为飞飞的死各种闹腾。
可是你们可曾想过,这么多年来,我做了那么多对的事情,唯有在飞飞身上,我才得到了赞赏,得到了回应。
飞飞她会心疼我,会安慰我,会记挂着我。她有什么心里话也会对我说。
这么多年,我对别人好,处心积虑为大家考虑,处心积虑为国公府筹码,在你们眼里全成了理所当然。可飞飞不同,飞飞会心疼人,会替我着想,会看到我的辛苦和付出。
如此乖巧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宠爱,不能纵容?你们不喜欢飞飞,认为飞飞给家族惹祸,她活该死在王府。
可是飞飞于我,不仅是我的女儿,更是我心中的宝,是我活着的勇气和动力。
飞飞一死,你们却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全府上下没有人替飞飞难过,时日一长,甚至没人想起飞飞。我心里头这个恨啊,我佷你们冷血心肠,恨你们无情无义。
一个宋安然,进门不过三两天,你们全都将她当做宝贝。而我的飞飞,你们谁还会想起她,谁又会在意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颜宓,你是我的儿子,是飞飞的兄长,飞飞遭遇那样的事情,你可曾想过替飞飞出头。你向来自诩为能人,这天下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那你怎么不替飞飞出头?
颜宓,你妄为人子。你说你不敢怨恨我,但是我却怨恨你们的冷酷无情。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家族利益,但凡出了点事情,首先被抛弃的就是家中的女眷。
是不是有一天,为了家族利益,你也会让我去死?你们如此厌恶我,不如我现在就去死。
等我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都没人拦着。至于宋安然,你想宠就宠,想护就护,不会有人说你不孝。
颜宓,你若是有种,就给了一杯毒酒。我现在就成全你们。”
“请婆母收回之前的话。”宋安然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周氏此举,是想逼死颜宓,顺便在颜宓死前,在颜宓的心头挖一个大大的洞,将颜宓埋在里面,永生永世备受煎熬。
周氏果然又疯狂又精明。她说死,却不能死。颜宓没说死,却要被她逼死。
宋安然低眉顺眼地说道:“婆母要我立规矩,我立就是。儿媳只有一个请求,请婆母不要再逼迫相公。相公他身为嫡长子,自然要为家族考虑。
为家族考虑,实际上也是在婆母的考虑。若是家族都没了,婆母又如何立身?儿媳虽然才进门几天,可儿媳并非愚人。
儿媳冷眼看着,这些年相公为了家族殚精竭虑,甚至差一点死在草原上。婆母不理解相公的难处就算了,又何苦苦苦相逼。
儿媳恳请婆母对相公多一点宽容慈爱,少一点挑剔和抱怨。”
“你这是在教训我?”周氏恶狠狠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弱弱地摇头,“儿媳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周氏一把掀翻桌面上的茶杯,茶杯落地碎裂,溅起大片茶水。屋里的四个人全都没能幸免。
国公爷大怒道:“你在胡闹什么?闹了这么久你还没闹够吗?”
周氏冷笑,她指着宋安然,说道:“我就想揭穿她的真面目。这个口腹蜜剑的贱人,她不仅蛊惑了大郎,竟然还蛊惑了国公爷,她该死!”
“她若该死,那儿子更该死。”颜宓站出来,护在宋安然身前,“母亲打定主意要针对安然,那儿子也只好不尊母命,一力护住安然。”
周氏哈哈大笑,“你护着她又如何?你护得了一时,能护得了一世吗?”
“无论是一时还是一世,我都要护着她。”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
宋安然拉着颜宓的衣袖,眼角挂着泪痕,“相公,你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婆母都不可能喜欢我。你不如休了我,让我回家去吧。我娘家有父亲,有兄弟,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给我一口饭吃。”
“不准胡说。”颜宓心中大痛。
宋安然是个骄傲的人,过去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磋磨。却没想到刚进国公府才几天,就接连被周氏冷嘲热讽,如今更是图穷匕见,什么都不管了。
颜宓紧紧握住宋安然的手,“你不用回娘家,你是我的妻,我自然会护你一辈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
颜宓冷着脸对国公爷说道:“父亲,儿子先带安然回房。等晚一点儿子再去书房找你说话。”
既然和周氏说不明白,那就不用再继续浪费口舌。
国公爷板着脸,冲颜宓点点头,“你们小两口先下去吧。这里我自会料理。”
周氏冷笑连连,却没有阻止宋安然和颜宓离开。只是她看着二人的目光,显得十分怨毒。
等颜宓和宋安然一离开,国公爷再也没有顾忌,直接冲周氏怒吼道:“你闹够了吗?”
“没闹够!”周氏没有丝毫的妥协。
国公爷呵呵冷笑两声,“整个家都快被你闹得永无宁日,事到如今,你还一意孤行。看来你是不想让大家有好日子过。
那行,你既然不仁那我也无义。从今以后不准你出院门一步。你若是敢踏出院门一次,我就打杀一个你身边的人。
你敢出去两次,我就打杀两人。出去三次,就打杀三人。直到将你身边的心腹全部打杀干净为止。
届时便对外宣布你得了失心疯,直接将你往庄子上一丢,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天。”
“你不能这么做!”周氏怒吼。
国公爷哈哈一笑,“我是国公,是这个家的家主,我凭什么不能这么做?莫说打杀你身边的心腹,就算打了你,谁又敢替你出头。
而今我不对你动手,并非我心慈手软,而是我还惦记着我们之间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等哪一天,这点夫妻情分也被你作没了的时候,你看我会不会对你动手。
至于大郎和四郎,这些年你从来不曾关心过他们,甚至对他们几位苛刻。只怕等我对你动手的时候,两个孩子也不会主动站出来替你出头。言尽于此,你好之为之吧。”
国公爷甩袖离去,之后果然派了粗壮的婆子守在竹香远大门口,不许周氏出远门一步。
周氏颓然倒地,欲哭无泪。
心腹夏嬷嬷走上前,一脸悲戚地扶起周氏,“夫人当心身子。”
周氏自嘲一笑,“你说我要是死了,这府里有人会在意吗?大郎和四郎会落一滴泪吗?”
“奴婢求夫人别说了。”夏嬷嬷心头不忍。
周氏冷冷一笑,“他们都认为我做错了,认为我为了飞飞走火入魔。嬷嬷,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说我到底有没有做错?”
夏嬷嬷张张嘴,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错了,岂不是让周氏陷入绝望中。可是说没错,岂不是让周氏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夏嬷嬷犹豫着说道:“奴婢只愿意夫人平安喜乐,顺顺当当的过完这辈子。奴婢觉着大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大姑娘虽然人不在了,但是她一定不愿意夫人为了她将日子过成这般模样。夫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让已经不在的大姑娘走得安心。”
周氏哈哈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你也觉着我做错了。”
夏嬷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忍心看着夫人受苦。大姑娘不在了,可是大少爷和四少爷都还在。他们都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
只要夫人肯对他们和蔼一点,奴婢相信大少爷和四少爷都愿意亲近夫人,替夫人出头。夫人,大姑娘已经不在了,夫人何不向前看。
夫人一生荣辱,如今全都系在大少爷身上。笼络住了大少爷,不仅国公爷会对夫人和颜悦色,就连失去的官家权也能再次回到手中。
等夫人掌握了权柄之后,想要做点什么也方便。届时,夫人可以给大姑娘做一场盛大的法事,让大姑娘走得安心。”
“笼络大郎?今日的情况你难道没见到吗?大郎心心念念的全是宋安然,娶了宋安然他就忘了我这个娘。你让我如何笼络他。只怕他心里面恨不得我去死。”
“不会的,大少爷绝不是那样的人。”
夏嬷嬷急切地说道。她没敢告诉周氏,周氏之所以会失去管家的权柄,全因为颜宓所为。
若非颜宓在国公爷还有颜老太太身边进了谗言,国公爷同颜老太太也不会联手夺了周氏的权柄。
夏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大少爷始终是你的儿子。只要夫人肯对大少爷和软一点,对大少奶奶慈爱一点,奴婢相信大少爷很快就会站在夫人这边,替夫人出头。”
“让我对宋安然慈爱?做梦!”周氏大怒说道。
夏嬷嬷急的嘴里起了一串的火泡,“夫人,您始终是大少爷的母亲,是大少奶奶的婆婆。等笼络住了大少爷之后,你再找机会收拾大少奶奶。
就算大少奶奶在大少爷耳边告状,大少爷也未必会信任她。而且次数一多,大少爷肯定会心生厌烦。
到时候夫人再朝大少爷的屋里安排几个绝色的丫鬟,夺了大少奶奶的宠爱。等到那时候,夫人想要怎么磋磨大少奶奶,就怎么磋磨。
大少爷有了新的宠爱,肯定不会给大少奶奶出头。大少奶奶要是不闹起来,那正好大家称心如意。如果大少奶奶闹起来,请娘家人出头,只会让大少爷更加厌恶。
届时,夫人只需到国公爷面前,到大少爷面前哭诉一番,就能让大少奶奶万劫不复。大少爷不休了她,也会彻底厌弃她。如此一来,国公府再也没有大少奶奶的立足之地。
等将她磋磨死了,就连大少奶奶手中的丰厚嫁妆,也能落到夫人手中。夫人有钱傍身,想做什么事情也方便。
接着再给大少爷挑选一个满意的妻子,最好是从周家挑选。如此一来,夫人就没有可愁的。”
不得不说,夏嬷嬷的主意真的算得上是深谋远虑。这要是性格稍微软弱一点,为人稍微贤惠一点的人碰上这样的计谋,十有八九结局就如夏嬷嬷说的那样,被婆婆磋磨致死,自己的嫁妆也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计谋虽好,可惜夏嬷嬷要对付的是宋安然。
以宋安然的战斗力,绝对能让这对主仆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宋安然心再狠一点,趁机要了主仆二人的性命,也是能办到的。
周氏听闻夏嬷嬷的一番分析,顿时皱眉沉思。
她本是聪明之人,若非执念太深,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
被夏嬷嬷一番劝解,她多少也回过神来。如今她被软禁,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看来必须放下身段,才能心愿得尝。
周氏当即对夏嬷嬷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对外说我郁结于心,茶饭不思。再等几天,就说我病了,卧床不起。做母亲的生病了,我就不信大郎会不来看望我。只要大郎一来,我自有办法瓦解他的意志,笼络住他的心。”
“夫人高见。只要笼络住大少爷的心,夫人以后就能在府中横着走。”
周氏苦笑一声,“没想到我活了大半辈子,临到如今竟然要靠儿子的威风,才能在府中横着走。可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唯有自己和儿子。”
“夫人说的是。夫人能够想通这一点,奴婢替夫人高兴。”
周氏长叹一声,她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直到此刻才大梦初醒。她想替飞飞报仇,那些伤害过飞飞的人,统统都该下地狱陪着飞飞。
为了这个目的,就算一时不得不放下身段,曲意迎合,她也认了。
只要能够报飞飞的大仇,让她容忍宋安然的存在,她也能做到。
周氏要紧牙关,大不了就是忍。忍到最后,她就是笑到最后的人。
周氏又对夏嬷嬷吩咐道:“到时候记得将四少爷也请来。”
“夫人的意思是?”
“大郎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弟弟,有四郎在,大郎不会轻易翻脸。”
“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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