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一方砚台。叶太太那里也是十匹布料。文老太太那里,在十匹布料之外又添了一串佛珠。文老太太信佛,佛珠正好投其所好。
礼物送出去,人人有份,自然是皆大欢喜。
大家都说宋安然做事做得漂亮,不愧是掌家人,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宋安然少不得要谦虚几句。
礼物送出去了,紧接着宋安然就收到各处的回礼。
文敏回了一个她亲手做的针线活,文老太太则回了一本亲手抄写的佛经。叶家则回了宋安然一些金银制品,也算是用心了。
至于其他人的回礼,多半都是用了心的,就不一一表述。
过了腊月二十八,就是二十九。二十九一过,就到了大年三十。
辛苦忙碌一年,为的就是大年三十这一天能够过得痛快,高兴。
宋安然在中午的时候,就先将下人们新年红包发了下去。宋安然做人向来大方,在宋家如此,在国公府依然如此。
原本上次颜定大婚,下人们已经拿了一回红包。这才过了一个月,又有红包拿。下人们都很担心这次的红包没有上次丰厚,担心会有克扣。
等下人们将红包拿到手的时候,打开一看,全都吃了一惊。不仅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克扣,还比往年要多两三成。有表现好的,甚至要比往年多出一倍至两倍。
大家这才知道,每个人的赏银数目都不一样。
宋安然手里有一个成绩表。赏银多寡都是根据成绩表来的。
下人们震惊了,这样大方的主子真是少见啊。这是他们的幸运。遇上宋安然这样大方的主子,比喝了两杯酒还要让人爽快。
与此同时,不少人的心也提了起来,原来宋安然是按照每个人的表现发赏银,而不是单纯根据职务和亲疏关系。这样一来,那些想要偷懒和浑水摸鱼的人就要当心了。
不管怎么样,有赏银拿,总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有了这么多赏银在手,大家干劲十足,一定要将年夜饭办好。
宋安然大手笔给下人们发赏银,自然会引来非议。
比如周氏,比如二太太三太太。就连叶太太和文老太太也暗自咋舌,觉着宋安然手太散,根本没有当家人的态度。
按照叶太太的想法,一个月前,颜定大婚的时候已经给下人们发过一次赏银。这次过年,完全可以一文钱赏银都不发,那些下人也不敢说一句废话。
当然这是国公府的家务事,叶太太一个外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叶太太没有资格,但是三太太有资格。
二太太三太太,还有周氏都来到上房。
她们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来告状的。宋安然太荒唐了,国公府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宋安然想得好名声,也别用国公府的银子啊。
宋安然那么有钱,怎么不用自己的钱去打赏那些下人。就知道拿国公府的钱去买名声,简直是乱弹琴。
三位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将宋安然说得一无是处,好像宋安然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颜老太太冷眼看着三个儿媳妇,问道:“都说完了吗?”
三位太太你看看,我看看你,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周氏出面说道:“老太太,大郎媳妇这么做,会坏了规矩。将那些下人的胃口养大了,以后我们想差遣人做事,只怕都差遣不动。”
二太太连忙附和道:“大嫂说的对。大郎媳妇光想着邀买名声,却没想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会子大方,大家都挺高兴的。
可她不想想,要是哪年遇到饥荒,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打赏下人的时候,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到时候她还使唤得动那些下人吗?”
“缺了打赏银子就使唤不动的人,我不敢要。这种人,我会直接赶出国公府。这年头才子难寻,两条腿的下人满大街都是。赶走十个一百个,转眼我就召进来两百个。还愁没人使唤吗?”
宋安然带着下人,施施然走进来。她先给颜老太太请安行礼,然后才给三位太太见礼。
宋安然直面三位太太,说道:“我知道婆母同二婶娘三婶娘,对我管家的方式很不赞同。但是我还要重申一次,我有我的规矩和做事原则。既然我是掌家人,那么这个家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管。”
周氏呵呵冷笑两声,却没说话。
周氏是个聪明人,之前她抨击宋安然,不代表她会一直这么做。这会周氏的立场早就变了。她打算让宋安然去对付二太太三太太。宋安然是大房的人,宋安然赢了,就是大房赢了。所以周氏这个时候很明智的闭嘴,不去拆台。
二太太跳出来,怒道:“大郎媳妇,我不管你的方式,还是你的原则。你这么糟蹋国公府的钱,就是不对。公中的钱,不是你们大房一家的,我们二房和三房也有份。你拿着大家的钱去做好人,当大方人,我第一个不同意。”
三太太也是一样的意思,公中的钱是大家的,宋安然不能这么做事。
宋安然嗤笑一声,“打赏下人能花多少钱?五千两还是一万两?不过是两三千两,就图个高兴,结果二婶娘三婶娘就急了。一口一个公中的钱,不能乱花。二婶娘三婶娘随便买两套头面首饰,都不止这两三千两吧。二婶娘和三婶娘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吗?”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岂能混为一谈。”二太太怒道。
宋安然嘲讽一笑,“二婶娘,你在指责侄儿媳妇之前,怎么不先问问侄儿媳妇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邀买名声。大郎媳妇,照着你这个当家方式,我们国公府迟早会被你败光。”
宋安然哈哈一笑,“这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二婶娘。照着二婶娘那个贪墨方式,国公府才会迟早被你败光。”
“你胡说八道。”二太太急了。宋安然要脸吗,竟然还敢替她贪墨的事情。
颜老太太轻咳一声,
提醒道:“大郎媳妇,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不准再提起。”
“孙媳妇遵命。”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宋安然指责二太太贪墨,又打脸又揭短,难怪颜老太太要出面提醒她克制。
宋安然轻声一笑,“二婶娘和三婶娘都很不服气我,估计我说破了嘴皮子,你们也听不进去。既然如此,那我就拿出点真材实料出来。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东西?什么东西?
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大门口。
宋安然话音一落,几个账房就拿着账本走了进来。
周氏见了,了然一笑,心知肚明宋安然想做什么。还有什么比真实的数据更有说服力?
三太太率先问道:“大郎媳妇,你将账房先生叫来做什么?”
宋安然挑眉一笑:“二婶娘同三婶娘质疑我不会当家,说我糟蹋公中的银钱嘛。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今年的总的收支账目,看一看我到底会不会当家?看看我的管家方式到底好不好?
我先将丑话说在前头,等会你们见了账本,认可了我的能力,以后就不准再质疑我的做事方式。谁要是再找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二太太嗤笑一声,“认不认可你的能力,是我们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你那句丑话说在前头,说得早了点。”
宋安然轻蔑一笑,“二婶娘别着急,等会我们账本下见真招。”
宋安然示意账房,将账本交给颜老太太,还有三位太太过目。
几人拿到账本,都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其中属颜老太太最镇定。前几天,宋安然给颜老太太口头汇报过今年的收支账目。
原本今天该忙连夜饭的,宋安然没想过要将账本拿出来昭告天下。偏生有人看她不顺眼,非要找事。宋安然不惹事,但是绝对不怕事。既然有人打上门来了,宋安然自然要反击。
用真凭实据反击,那打脸效果绝对是啪啪啪作响。
总的收支账目,记录得清楚明白简单,在场的人都能看得懂。
二太太先翻了前面几页,就皱起了眉头。她不甘心,直接翻到最后的总账,顿时被上面的数字惊吓了住了。
二太太惊声叫道:“这不可能,这个账本肯定有问题。”
账房先生说话了,“二太太,小的敢用项上人头保证,账本上的每一个数字都是真实可靠的。账房所有人连续核对了三遍,绝对不可能出错。”
二太太大怒道:“荒谬!这账目一看就有问题,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三太太也是紧皱眉头,心里头有很多疑问。不过她多了个心眼,没有像二太太那样嚷嚷出来。万一账本是真的,她这会嚷嚷得越大声,一会会被打脸得更惨。
倒是周氏一脸云淡风轻。翻到账本最后一页,看到总的账目,挑眉一笑。心头有一点点惊讶,却并不怀疑账本的真实性。
颜老太太就更淡定了。
宋安然的本事,别人不清楚,她却一清二楚。宋安然掌家不到一年时间,有这个成绩,是完全有可能的。
颜老太太合上账本,笑呵呵地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做的不错,老身很满意。老身当初让你掌家,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这还不到一年,公中的亏空都快要填上了。不错,不错。明年再接再厉,老身看好你。”
宋安然躬身说道:“老太太谬赞了,孙媳妇只是侥幸。”
颜老太太笑道:“侥幸也是实力的体现。你有这个实力,老身就要表扬你。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们不要再闹了。大郎媳妇将我们国公府打理得这么好,多花点钱打赏下人也是应该的。”
三太太神情有些严肃,似乎是在思考问题。
二太太却急了,“老太太,你真相信账本上的数目吗?不到一年的时间,公中收益五十二万两,这怎么可能?还有开销,竟然比往年都要少。今年府里办了大郎和四郎的婚宴,花了不少钱,怎么可能今年花的钱比往年还要少。儿媳不信。”
账房看不过眼,出面说道:“二太太,账目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是真实的,二太太若是不信可以去库房对账。少夫人极擅理财,国公府的产业由少夫人打理,一年多收益十几万两,这还是少的。等到明年年底,只会比五十二万两更多,而不是更少。”
账房的话,就像是惊雷,在二太太耳边轰响。
可是二太太还是不敢相信,她连连摇头,“我不信,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办到?她接管府中产业才几个月,竟然多出这么多收益,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颜老太太不高兴了,“大郎媳妇本事了得,在她这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一年五十二万两,很多吗?你办不到的事情,不等于别人办不到。老二媳妇,你不准再闹。大郎媳妇管家理事都很强,以后你们不准再随意质疑大郎媳妇,更不允许拖后腿。”
二太太表情有些茫然,还有些受伤。
宋安然突然笑了起来,“二婶娘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大方了吧。我不仅对下人大方,我对家人也很大方。二婶娘要是还有不明白的,不如等会去问二弟妹。二弟妹帮了我一段时间,很多事情她都清楚。”
二太太狠狠瞪了眼宋安然,却没吭声。
三太太轻声问道:“这是真的啊?”
宋安然笑了起来,“这当然是真的。三婶娘要是不信,可以去库房对账。真金白银就摆在库房里。”
三太太长叹一声,“大郎媳妇真是了不起,婶娘我是万万比不上的。”
“三婶娘谬赞了。”宋安然轻声说道。
颜老太太出声说道:“账目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不准在为此事吵闹。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出去嚷嚷得人尽皆知。
总而言之,大郎媳妇当家理财是一把好手,你们别再说大郎媳妇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公中的银钱越多,将来分家,你们二房和三房也能分到更多,这不是挺好吗。继续闹下去,伤了情分,对大家都没好处,懂了吗?”
“儿媳明白。”
二太太和三太太齐声说道。
周氏低头撇嘴,轻蔑一笑。二房和三房从来就知道占便宜,屁本事都没有。宋安然也是个蠢的,光是往公中里面搬银子,结果只能便宜了二房和三房。宋安然要是聪明的话,就该维持原状,收支账目照着往年的做,二房和三房也不敢放一句屁话。
周氏心头想着,她高照机会,敲打敲打宋安然,管家理财别这么实诚,好歹替大房捞点好处。
要知道将来分家,二房和三房分出去后,就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大房继承国公府,也顺带继承了国公府的责任和义务,要照顾族人,要上下打点,要拉拢官场关系,处处都要花钱。
不趁着现在多捞一点,等将来分家后,哪里来的那么多产业收益支撑丝毫没有减少的开销?
宋安然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啊!周氏暗自感叹了一句。
要是宋安然知道了周氏的感叹,她肯定得嘲讽周氏目光短浅。眼皮子真就这么浅,就只知道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这么没追求,周氏你当的什么国公夫人?
知不知道吃独食会遭人记恨的?懂不懂什么叫做做大做强?什么叫做人多力量大?
国公府那么多产业,那些田产铺子,宋安然根本看不上眼。真正让宋安然放在心上的是三条商路。
只要将三条商路发展起来,一年别说五十二万两,就是一百五十二万两,宋安然也能赚来。
想要将商路做起来,靠什么?自然是靠人。不仅要靠能干的管事,还要靠能干的颜家人,颜家族人。
三条商路都属于不太平的那种,光靠管事和护卫肯定不能长久。只有让颜家人到商路沿线做官,让当地官府保驾护航,才能将商路做大做强。
大房就只有颜宓颜定两兄弟。颜宓肯定要留在京城,不可能到商路沿线做官。颜定当不了官。宋安然就得指望二房和三房的那几位少爷公子,还有颜氏族人里面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将这些有能力的颜家子弟都打发到地方上做官,为商路开道,要不了几年,宋安然就能借着国公府这个壳,发展出一个遍布全国的的商业帝国出来。
在宋安然的设计中,这个商业帝国不下于四海商行,只会比四海商行更庞大,能养活更多的人。
这个商业帝国不仅仅是做生意,还承担着物流,信息传送等等军事功能。
这是宋安然的设想,但是并非不能实现。
只要有足够的人,和足够的时间,宋安然就能发展出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商业帝国出来。
到时候,呵呵,别说一百五十二万两,就是一年一千万两,宋安然也能搞定。
宋安然的野心就是这么大。
宋安然和颜宓两口子都属于天生反骨,野心勃勃之辈。两人的区别在于宋安然的野心在商业,顺带辐射一下军事方面。
颜宓的野心则在朝堂和军队。颜宓剑指皇权,若是有机会,颜宓甚至想直接干翻皇权。
说白了,颜宓同容玉就是一类人,都是不造反就不舒服斯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