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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杜拉斯的书,读多了,就按著作年表来再读。
真正读懂杜拉斯作品的意蕴的人儿又有几人?欣赏是做得到的,对于不理解的,也可以欣赏。但杜拉斯说:“宁可让人不理解”。
是的,她宁可让人难懂她的文字,她也要保持一种诗意一种美。
通俗是杜拉斯最不齿的,也是做不到的。她就是要标新立异。就是要么空白,要么别出心裁。
杜拉斯,一生都在追求表达的多样性与丰富性,视文学风格与语言独特为最精彩的品质。说她是法国文学急先锋,一点没错。
杜拉斯,高傲得像一座自由之神。
平果看过一部杜拉斯自编自导的电影《卡车》,两个小时电影,甚至没有一个人物出现过,却得到了平果的赞美。
上世纪早期,法国一个出生农家品学兼优的少女,在大学毕业后,受到“到殖民地去发财”的宣传影响,与丈夫一道移居印度支那殖民地。
丈夫病死在那里。
她生下两儿一女一个人挑起家庭重担。她教法文、教钢琴、到电影院当钢琴师,含辛茹苦、节俭度日,然后用十年赚下的血汗钱向殖民地当局购买了一块土地进行耕种。
她没有贿赂土地管理局的官员,也没有钱贿赂,所以他们给她的那块租借地是太平洋岸边的一块盐碱地,长不出庄稼,备受海潮的侵蚀。这是一块不毛之地,一片废土。她没有丧失信心,她想凭自己的努力再次向命运抗争。
她抵押房屋购买木料雇当地农民修筑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她自己干。但是堤坝在海潮来临的一夕之间被海水冲毁,它们本来已被当地土蟹啄得千疮百孔,海水一来,溃然而倒。
她衰老而疲弱,贫病交迫,终于忧郁死去。
这个女人就是杜拉斯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的母亲形象,这个母亲基于杜拉斯的母亲原型。
像获得龚古尔文学奖的《情人》是自传体作品一样,杜拉斯的成名作《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也是一部自传体作品。
平果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就发现自己的母亲简直就在书本中再生啦。
于是,平果明白了文学是从抒写自我的痛苦开始的。作家若不是出于抒写痛苦而成为作家,那他就不成其为作家,或者他只是轻飘飘的文字游戏者。
作家的生活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内心的生活。
所以真正的作家从来不会发生资源枯竭的问题。
除非他死了,除非他拿不动笔,否则他一直会写下去。
内心生活是一条涌动不息的河流,水是一样的水,但是每一个浪花、这一波浪潮与那一波浪潮是不同的。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的母亲比起《情人》中的母亲带着更多来自生活的记忆、粗犷又清晰的真实。
杜拉斯的毁灭感源于她母亲的被毁。
在她毁灭之前,她生存的世界已被毁灭。
那种狂笑。那种抢了女主追求者送她的钻戒时双眼迸射希望的凶光。那种需求物质又鄙视女主付出的卑劣心理。都是杜拉斯的生存世界灭绝人性的深渊,就像平果母亲的暴力。
关于传统的故事,关于原始的痛苦,杜拉斯一出手,就将这些素材处理得出奇简练,既简练又命中要害。简练是命中要害的必要手段。她说“小说要么是诗,要么什么也不是。”杜拉斯的小说是简练的复沓。悲惨的图景寥寥几幅,就成咏叹,眼泪在平静叙述之下是多余的。
平果的疼痛与难过,是在在阅读完毕之后,更深切、更猛烈地席卷而来的。
杜拉斯说:“我写女人是为了写我,写那个贯穿在多少世纪中的我自己。”
是的,平果笑一笑,想起了那个被贫困、伤害得需要出卖肉体的早熟少女情人,那个陷在太平洋堤坝之害中的苏珊、那个永不能与丈夫团聚的长别离少妇、那个因爱上德国兵被剃光头、对爱情再无信心的去了广岛的法国女人、那个被未婚夫抛弃的迷狂女人斯泰因、那个久久等待丈夫从集中营回来的痛苦妻子,就是贯穿在永恒中的女人:在受尽伤害之中,成熟了。
是的。杜拉斯内心生活,就是一条涌动不息的河流,它会停止但不会枯竭。
平果探访了杜拉斯故居之后,重温了杜拉斯的一切之后,更坚定了一种信念,那就是要像玛格丽特·杜拉斯一样,写到死。用一生来追忆逝水年华,让过去的一切都成鲜活的,写出最好的东西来。
夜深人静时,平果打开沉香盒,双手合十,默默泳念。
她想起比利时警方的通告,于是她找出手机相册,翻看着自己的摄影图片。突然,她的眼前一亮,看到了咖啡馆内的一张,因为当时,刚刚上了一道前菜,平果便将菜和公主一切入框啦,而背景里,居然就有那个投毒的优雅知性女人。她正坐在平涵涵的背后隔了两桌的右侧,她正在盯视平果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