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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着公输年能在孙叔敖手下干出政绩来,不然他们公输家也不能一直罢着司工府的工正之职,迟早退位让贤,这次已是成嘉格外开恩,还把他留下来做副手,给他机会。
和乡民们的热情,还有众人的不舍相比,江夏县城北门上的一行十人队伍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背擦黑色凤旗的十人传令兵,个个尘土皑皑,铠甲染血地打马欲取道江夏县。
北边炙热的夏风随着他们的迅速奔近扑面而来,吹在他们背上随风飘飞的黑色的令旗上有一种沙场浴血的味道。
肃杀且嗜血。
只见他们干裂的嘴唇中上下开阖。
“让开,让开,军报紧急!”
城门上正在看热闹的大阍先是没有听见,只到来人扬鞭一击抽在拥堵的百姓身上引起一阵动乱,才大步跑上前来,欲为他们分开一条穿城而过的道路,可是被惊扰的百姓将他的头盔都挤掉了,依然寸步不让。
年长的大阍急地大吼道,“都给我让让!”
“快让让!”
“再不让路,全部捉进牢里!”
只这一句话终于让拥挤的百姓渐渐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在看到他们背后插着的黑色令旗时齐齐往后一退。
来人赶紧扬鞭跃马,匆匆而行。
“这是又有什么大战要发生了吗?”
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坐着的老人看到他们的出现,浑身颤抖地当先说了一句,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害怕,“我楚国又要打战了吗?”
然后这话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开始传播,使得原本热情如火的百姓,就像遇到了夏日里突来的冰雹子,顿时热情消退,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担忧和彷徨。
江夏县尹府门前,众人看着从面前突然打马而过的黑旗传令兵,脸上的喜色也顿时一消,并不说话。
人群中,成嘉的目光落在县衙前穿过马蹄飞奔,尘土飞扬的令兵身上,一个眼神,然后江泽立即派人拦住对方去路,“请问诸位将士,可是北边出事了?”
“是的,晋国攻郑了,宛城告急!”
来人焦急地丢下这一句军情,不再作任何停留地离去。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牵着新买的黑毛驴的卜尹闻言平淡的眼神,幽的一变,然后抬眼看了一眼清晨之中,北方尘土飞扬的天空中,于晨曦微光中居然映照着一轮淡淡的血月,若隐若现,快速地掐指一算,“不好!成右徒,你得赶紧回郢!”
身为左尹的成大心闻言一惊,“有这么严重?”
“血月现,国之将衰!天灾已过,这是兵灾之象,大凶!”卜尹神色大变。
此一生,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凶象,这种星象只有书简中才有记载,就连他的师傅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
江泽和孙叔敖闻言脸色双双巨变,“血月兵灾!”
“怎么会这个时候?”
“这么突然!”
公输年不懂,一脸微怔,“那怎么办?”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面现一丝慌乱焦急,大水刚过,兵灾又至,这难道又将是一场三年楚庸大战在即。
国家苦,将士苦,百姓苦!
成嘉略一沉思,率先打破沉默道,“晋国赵穿所带领的穿云骑,乃是晋国第一奇兵,擅奇袭,一定是晋国趁我楚国大水出兵了。”
“是的,所以成大人,你要赶紧回京,京城恐有大的变化。”卜尹点头。
卜尹一言既出,孙叔敖也想跟着回去,却被成嘉劝住。
“宛城虽然告急,可是宛城紧邻郑国,郑国与我楚国唇亡齿寒,晋国再快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攻下郑国攻楚,而郢都之中,依太女和驸马的手段,肯定早有准备,没有你,再说还有我们可以出征呢!
所以此时着急无用,如今稳定的后方才是此战战胜的根源,兴修水利之事不可再推迟,我们绝不能再像楚庸大战时那样艰难狼狈了。
前面的战士无衣,后面的百姓无食!
还要时刻饱受大战和天灾的双重煎熬!
吃过一堑,我们一定要长一智。”
“好,我知道了。”
孙叔敖重重颔首,答应留下继续治水,他也知道楚庸大战如果不是因为水患饥荒,依楚国的实力不可能被庸国压着打了三年,最后借秦巴之力才得以反败为胜。
虽然成嘉口中说着不急,可是身边一向神叨叨的卜尹晦涩难明的脸色,却给他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头又压下一块巨石,沉颠颠地将他一双修长的眉宇压地一沉。
随着静安登车而上,这次上到江泽下到百姓终于再无人多加挽留,成嘉陈晃他们的马车终于出发,缀在前面一路狂奔的传令兵后向着郢都日夜兼程而去。
一路车辙声荡荡,坐在马车中的男子始终眉头紧锁,心中起伏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