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便走,算是尽到了礼数,免得新娘子听到京都的流言蜚语而心头不快。可是娉婷却心无芥蒂地笑了起来,主动地站起来,给李未央行礼道:“见过姑姑。”
这一下,把李未央吃了一惊。娉婷郡主抬起头,道:“既然是太后的义女,就是我和七皇子的姑姑了,这礼是如何都不能废的。”她此刻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的杂质,是那种纯然的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李未央突然觉得娉婷郡主很像一个人,一个她很熟悉的朋友,不由自主的,她的眼眶有点发红。娉婷看着她,先是困惑,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露出愧疚的神情,突然不笑了,转头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留着她们陪我就好了。”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九公主连忙道:“没听见七嫂的话吗?都出去吧。”
众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纷纷告退,在场的只留下娉婷郡主的心腹。
娉婷看了李未央一眼,脸上就流露出很不安的神情,这种神情,完全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忐忑,她上去抓住李未央的手,道:“我抢了你的婚事,是不是?我都跟父王过的,我不想这样的可他偏偏根本没有这回事未央,我不是故意的——”
李未央完全愣住,她没想到娉婷郡主会出这一番话来,等她醒悟过来,便立刻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娉婷郡主,你很像我的一个好朋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
九公主是见过孙沿君的,立刻便明白过来,道:“是啊,我也觉得娉婷郡主跟……你家二少夫人笑起来很像。”与其是五官相似,倒不如那种明媚的笑容,同样都有感染别人的力量。
娉婷就露出不解的神情,带了一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人。李未央先笑了起来,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不该这些话的。”
娉婷反而不好意思地笑:“那天在宫门口,我就跪着求太后收回成命,可他们谁都不听我的后来我自己反而晕倒了要是我能多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九公主和李未央听了这话,完全就愣住了,难道娉婷郡主并不是一心要嫁给拓跋玉吗?她去宫门口是诚心诚意地阻止婚礼?李未央想到这里,突然就有了点惋惜,这位郡主恐怕还不知道在宫门口的那场戏,是她的父王和夫君一手导演出来的。
娉婷却不想再下去,转而拉住李未央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的你反抗嫡母和蒋家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不光如此,我还让那些人给我讲了一遍又一遍,我对你真是很佩服”
李未央根本想不到,娉婷郡主的性情是如此的跳脱和——天真。娉婷还在继续:“我就没你那么勇敢,我父王娶了侧王妃不,还要让她的儿子继承爵位,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他们整日里在我母妃跟前耀武扬威,活生生把她气死了我当时年纪小,只敢在那女人的裙子里放青蛙跳蚤什么的,其他的就没办法了,还因为这样总是被父王骂若是我有你这么厉害,早就把那个女人赶出王府了”
李未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了大历,此刻多少有点意外。九公主却听得津津有味:“原来你也知道未央姐姐的事情啊”不知道多少次她想要改口叫姑姑,一到了关键时刻她就掉链子,完全想不起这一茬了。
李未央看得出来,娉婷的话并非虚假,而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因为娉婷特殊的经历,造成她对李未央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这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一件事。她还以为娉婷会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对她报有敌意……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啊。
九公主显然也很喜欢天真的娉婷郡主,几乎是一见如故,开始交流起两人曾经做过的恶作剧……大概对于父亲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竟然越越投机,两人着着,竟然把李未央忘在了一边,旁边娉婷郡主的丫头连着向娉婷使眼色,娉婷却道:“你这丫头怎么了,眼睛抽筋儿了吗?”再一瞧,却发现李未央已经走了。
丫头道:“郡主哟,您和公主只顾着聊天,连安宁郡主走了都不知道”
娉婷赶紧站起来:“我怎么总这么糊涂,不行,我得赶紧派人出去找找”
九公主笑道:“你别介意,安宁郡主不喜欢过于热闹的诚,刚才若非我硬拉着她来,她还不来呢她或许是有什么事才会提前离开的,改天我带着你一块去专程拜访”
“真的?”娉婷心思单纯,听了这句话便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李未央走出了新房,然而她此刻的心情却很复杂,她好像对这位娉婷郡主,有这一点嫉妒?但这嫉妒,并不是因为拓跋玉,而是因为娉婷的天真烂漫。她看得出来,娉婷心中对朝阳王有怨恨,可是朝阳王虽然宠爱侧妃,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娉婷郡主。就算是娉婷郡主做了很多对侧王妃不敬的事,朝阳王不过是骂她两句,可见心里实际上是护着她的。
不仅如此,朝阳王还千方百计求来了这门婚事——虽然娉婷天真烂漫了些,但却是很聪明伶俐,有朝阳王的保驾护航,她的七皇子妃会做的很稳当。将来,哪怕是拓跋玉登基做了皇帝,也会看在朝阳王的面子上,对这个妻子多多爱护。人后宫狡诈,可若是娉婷郡主得到拓跋玉的保护,谁也伤害不了她了。这一点,老谋深算的朝阳王比谁都要清楚。
李未央轻轻笑了笑,虽然母亲早逝,但却一直得到父亲的疼爱,甚至不惜破坏原本的中立立场也要为她求一个最高贵最好的前程,有这样的父亲,娉婷郡主终究是很幸福的。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有人疼,有人宠,不管是孙沿君还是娉婷郡主,能够养成这样天真的个性,全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这才是李未央羡慕,却始终没办法真正拥有的东西。
赵月看着李未央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小姐——”话了一半儿,突然有人来了,赵月住了口,警惕地看着来人。可是对方恭敬地跪在地上,道:“安宁郡主,七殿下有请。”
书房
李未央笑着道:“我去看了娉婷郡主,真真是个美人,先要恭喜七殿下,哦,不,应该是荣亲王了。”
拓跋玉看着李未央,声音不由自主变得低沉:“你刚刚见过她?”
李未央微笑,完全没有一丝芥蒂:“她是个非常热情,非常坦率的人,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骄矜之气,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王妃。”
拓跋玉看着她,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伪善。”
李未央皱起眉头,她不明白,拓跋玉这是在什么?她伪善?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玉冷冷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根本不喜欢娉婷,却还要对我这种话。”
李未央的笑容逐渐在脸上消失:“七皇子,我从未干涉过你的决定,娶妻、巩固权势,全部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是你现在却这样的话,还用这种态度,你是在怪责我吗?还是迁怒无辜的娉婷郡主?”
的确,一切都是拓跋玉自己的决定,李未央虽然一直帮助他,却从未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过——全都是他自己所为,但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得到她然而她却在他面前笑着娉婷郡主会是个好王妃,这样的话渀佛毒蛇一般盘旋噬咬着他所有的理智——
拓跋玉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涌现出一个声音。拓跋玉,你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她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实在是太愚蠢了李未央是天底下最会谋算人心的女子,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勉强她就算你做了皇帝,她若是一句不愿意嫁给你,你又能如何,用皇帝的权势逼迫她吗?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娶了娉婷,追逐了帝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再一次,你的婚事和我无关,不要再把你的感情强加于我。娉婷郡主是你的妻子,如何对待她是你的自由,也与我无关。不过我相信,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好好地走下去,所以,别再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更别牵连到我的身上,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意想要放弃你我的盟约。”李未央的神情十分冷淡,声音更渀佛坚冰一样冷酷。
拓跋玉看着李未央古井一般幽然的眸子,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
多么冷酷啊,她没有半点留情地回绝他,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肯给。是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待李敏德的时候,她的态度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会考虑到对方的心意,想方设法减少让对方受伤的可能。那他拓跋玉呢?就该死吗?不错,有李未央的帮助,能遂他登基,可他登基,最想要的人却是她啊嫉妒带来的苦涩,一直涩入脏腑,变成翻江倒海般的怨恨。
他阴沉着脸,砰地一砸桌子,一旁的茶杯一下子滚落在地,茶水一直溅到了李未央的裙摆之上,然而她却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毫不动容。在李未央看来,拓跋玉是想要做皇帝的,他明知道她不会与人共事一夫,从他决心迎娶娉婷郡主开始,根本早已做出了决定,只不过,男人总是贪心地以为可以两者皆得。
拓跋玉实际上已经冰封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他懂得审时度势,也会看脸色,他当然知道现在不能和李未央翻脸,所以他在发现自己失控的瞬间,适时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扯动了嘴唇,居然笑了:“你得对,我能够娶到娉婷郡主,当然会好好对待她的,毕竟她对我的大业很有帮助,是不是?”
是不是都跟我没有关系。李未央淡淡道:“如此,便是最好。”
拓跋玉看着她,她唇的弧度极为美好,唇角微微上翘,十分适合微笑,事实上,她也一直在笑,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他的,一点都没有。
“你放心吧。”拓跋玉慢慢地盯着她,声音变得淡漠下来,“我既然已经决定了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
不管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一样。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了一点动静,拓跋玉扬眉,道:“什么事?”
外头禀报道:“三皇子刚才闯入了礼堂,闹着要见到陛下。”
拓跋玉和李未央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两人对视一眼,李未央突然道:“他终于有所行动了。”
她一直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但今天拓跋真无缘无故闯入礼堂,却是一定会暴露他的意图,如此,才是最好的。他不动,李未央便无法洞察他的心意,但他一旦有所行动,李未央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出蛛丝马迹。
她微笑道:“七殿下,看来咱们应该回到礼堂去才是。”
拓跋玉慢慢站起来,道:“是啊,我也很想看看,三哥到底想要干什么?”
礼堂之上,人人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拓跋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当正在幽禁之中吗?然而,所有人中面色最不好看的是皇帝,他几乎是恼怒到了极点:“朕的圣旨是儿戏吗?难道随便什么人都能从三皇子府里头闯出来?”
一旁追过来的禁军只能跪地道:“陛下,三殿下以命相逼,奴才等人不敢——”
李未央走进大堂,不着痕迹地混入女眷之中,正巧听到了这一句,不由皱起眉头。的确,一个皇子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迫着护卫放行,这种事情旁人觉得掉面子做不出来,可拓跋真却不会,他是真正的那种心黑手狠脸皮厚的人,根本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里。可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冒险,甚至不惜被皇帝重责的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却听到拓跋真满面郑重地道:“父皇,儿臣知道想要入宫见您一面是不可能的,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儿臣知道今日是七弟的大婚之喜,只是国难当头,百姓正在苦难之中,儿臣实在是没办法安心坐下一句恭喜”
这话一出口,李未央的眼神疏忽变得凌厉起来,拓跋真究竟想要干什么
穿过重重的人群,拓跋真的眼神望见了李未央,重重脂粉之中,她就那样静静站着,眼眸漆黑,深不见底。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笑了起来,李未央,你永远不会成为赢家的。随后,他大声道:“父皇,儿臣虽然一直被困府中,却知道西南告急的战报已经传到京都,叛乱已达月余,父皇虽然已调兵遣将扑灭叛乱,然而到目前为止,那些叛军无比凶悍,西南又是瘴气弥漫,被派去的三位将领接连阵亡前线,如今这战事已经弥漫到了君州,父皇,请您下旨,任命儿臣为统帅,诛杀叛军首领,解救受到战火荼毒的百姓于水火”
西南叛军——拓跋真竟然在打这个主意李未央的眸光慢慢变得冰冷。西南边境上其实一直都不安稳,那些苗人一直都受到大历的盘剥,据此次因为有严苛的官员杜敬再一次提高了他们的赋税,一时之间苗人大规模地反抗,但杜敬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便一边拼命平息叛乱一边想方设法瞒着消息。因为西南位置偏远,又多崇山峻岭,若是地方官员不上折子,很难得上天听。
杜敬原本以为可以很快扑灭这场叛乱,谁知却有大历叛军首领勾结了苗人,叛军的队伍不断壮大,很快到了他没办法收拾的地步。杜敬一时恐惧,竟然一夜之间骑着快马奔逃三百里,到了一个安全的城池后才敢停下,当地的官员听了他的话,并未提供庇护,而是第一时间扣押了他,并随即向皇帝上书。皇帝得知这件事情,立刻派人斩了杜敬的头颅,提去安抚叛军,并与他们开展谈判,意图平息事态,然而为时已晚,叛军首领郭成在占据了整个西南边境之后,开始野心勃勃地妄图开辟一个自己的国家。
这样一来,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便派了一员猛将华城远赴西南边境,谁知人才到了西南地界,便因为西南特有的瘴气而病死了,皇帝不得不另外派了两名将领,可是结果都是一样,不是被瘴气毒死,就是被西南叛军耍的团团转。郭成见大历将领舀他没有办法,越发得意,不再只盘踞西南地区,开始不断派人滋扰大历的中部城池,无数百姓不得不流离失所,到处逃难,偏偏国库因为之前的地震而空虚,并没有足够的粮饷可以开展大规模的战争彻底平息事态,南边的蒋国公和东边的罗国公,两方部队彼此虎视眈眈,谁都轻易动不得,皇帝最近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蒋国公只是强弩之末,却是死而不僵,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来闹腾,拓跋真又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呵,李未央冷冷地一笑,拓跋真啊拓跋真,你还真是懂得把握最有利的时机……
题外话
小秦:这章是铺垫,大战在即,大家是希望拓跋真和安国一块儿死呢,还是分开死呢……嗯,这是个好问题,哈哈哈
编辑:别废话,快点解决掉安国
小秦:(⊙o⊙)…这是让渣男渣女生死同穴的意思吗?看到成绩,小秦厚颜无耻的,希望大家继续不吝惜,继续支持我哈哈哈怎么有一种参加选美的敢脚……
编辑:滚
小秦:你越来越暴力了——
编辑:我貌美如虎温柔吓人,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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