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为难,便拉了拉李未央的裙摆,道:“姐姐,你不要怪乳娘,是我不好,昨天我在练书法,一时兴起,便睡得晚了。”
李未央一愣,随即蹲下了身子,与李敏之目光平视,道:“练书法,敏之什么时候喜欢上练这个了?”
李敏之挠了挠头,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乳娘顿时觉得有兄慌。随后李未央柔声地问李敏之道:“有什么话不好对姐姐说呢?”
李敏之扁了扁嘴,那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似乎有些委屈。最终他开口道:“昨日里有一位乔夫人带着她的孩子们一起来府上,我当时正在玩耍,一时没有避开,便听见她问母亲说我是不是那个资质愚钝的养子,听到这话,母亲当时就恼怒了,将那乔夫人赶出了府。姐姐,我是不是一个资质很愚钝的孩子,给你们丢脸了?”
李未央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李敏之的出现其实十分突兀,在有心人的眼里,齐国公府莫名收留了一个养子,而且这个孩子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木讷。虽然敏之如今已经恢复了天真活泼,可是每个人的天资都不一样。李敏之从小便受到过创伤,所以比起同龄的孩子他总是慢上一拍。郭夫人和李未央早已经商议过,不要过分拘束了这个孩子,让他觉得难过,所以只请了西席来家中教导,并不曾让他外面上学。一直以来敏之没有比较,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可是却偏偏会有一些多事的人跑到府上来瞧一瞧,看看齐国公府收留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郭夫人总是推拒,他们便越发好奇,千方百计地找理由非要看一看,久而久之,李敏之愚钝之名便传了出。
郭夫人十分恼怒,索性闭门谢客,轻易不会接待客人。可这位乔夫人之父是郭家的旧交,从前常来常往,并不好过分推拒,所以郭夫人才接待了她,却不料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长舌妇。
李未央微微一笑,摸了摸敏之的小脑袋,柔声道:“敏之,聪明如何、愚钝又如何?就算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比你优秀的还有千个百个,难道我们仅仅因为你不够聪明、不够优秀,就不再喜欢你了吗?这世上谁又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敏之歪着脑袋,却是有些听不懂自己姐姐说的话,李未央只是温柔地揽住了他柔软的身子,轻声道:“不管敏之什么样子,都是姐姐和母亲心中最好的孩子!”
敏之看着自己的姐姐,点了点头道:“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敏之不想给你们丢脸。”
李未央微笑道:“所以敏之才想要练书法,是不是?”
李敏之点了点头,李未央手把着他的手,道:“这样,姐姐和你一起练,好不好?”
李敏之连忙笑啄米似的点头,李未央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走到书桌之前,摊开了宣纸。李敏之果真抓起毛笔,认真地一笔一划的写着,写出来的却是未央两个字。
李未央失笑道:“这是谁教你的字?”
李敏之抬起头来,笑得露出两个虎牙:“元烈教的!”小小孩童,却老气横秋地直呼其名,听来十分可笑,却又亲近。
李未央笑容越发温和起来,这个家中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敏之,郭敦总是拉着他学武,郭导总是陪着他玩,而元烈却总是教他一
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更甚者,只要在坊间看到了一些玩具,不管有没有,都买回来给敏之玩耍。
李未央亲执着敏之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其实仔细想一想,她自己当年也是很大了才开始习字,字刚开始写的也是拙劣至极,连她自己都几乎失了耐心。可是为了不让别人嘲笑,她不得不拼命地练字,甚至有时候十几天都会写个不停,废寝忘食,可见别人的眼光为她来说十分的重要。
现在想来不免有猩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觉得你无能,你就真的无能吗?她不知道敏之有什么样的才干,可她并不觉得这孩子一定要文武双全,就像这世上的很多人,文武双全、出身高贵,可他们却未必幸福。
李未央想到这里,认真地对敏之道:“写字是好事,可是不要因此而耽误了休息。休息得不好,将来会不长个子!”
李敏之一怔,随即站直了身板道:“我绝不会的!”
李未央捏了一把敏之粉粉的脸,笑了笑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姐姐劝不住你,你自己有分寸就是。”
李敏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他虽然年纪小,可对错还是知道的。郭夫人因为孩子们都长大了,所以对李敏之的到来格外欢喜,总有些溺爱太过,所以养成了这个孩子有些爱撒娇的脾气,即便犯了错,也是打个岔就过了,罚的都是跟随他的人。但是到了李未央这里,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这个姐姐都是照罚不误,甚至还亲自打过他的手心。所以每一次在李未央的面前,敏之总是觉得有点心虚,一蹈了错,他就会牢牢记住,下次再也不会再犯了。
李未央看敏之有些忐忑,便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姐姐今日还有事要出门,你在家中要乖乖的跟着先生学习,听到没有?”
李敏之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李未央走了出,便又认真地低头一笔一划写起来。
齐国公府的马车一路来到位于大都东城的一座香火较为兴盛的寺庙,李未央下了马车,一路穿过佛堂,走到了位于偏殿的一间禅房面前,轻轻推门走了进。
里面一个白衣女子,已然站起身来,露出一张绝俗的面容。李未央轻轻一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过的十分好,连脸颊都丰腴了三分。”
冷莲摸了摸自己的脸,面上有一丝讪讪的笑意:“这还要多谢你帮了我的忙,若非是你,我还没办法如愿的到他身边。”
李未央笑容之中含了三分的审视:“你不必谢我,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冷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强行压着心内忐忑,主动蘣李未央倒了一杯茶道:“如今我已经身处他的别院,想来总有一日我能够入太子府,只要我的身份不泄露出。”
李未央笑道:“经过这次宴会,太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可他却一直隐忍不发,甚至藏匿着你,定然是对你情深似海了,你又有什么可担心?”
太子的确是不动声色,可是明显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此次出门甚至还派人跟着自己,若非李未央早已有所安排,冷莲根本无法脱身。想到这里,冷莲似乎有些忧虑:“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如果被那有心人将一切捅了出来,我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还要盼着嘉儿你多多照拂于我,千万不要让我被人扯出来,否则的话……”
她的话没有说完,一双美目却是轻轻落在了李未央的脸上,李未央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道:“否则的话,又如何?”
她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出这副样子!冷莲眉头轻轻一蹙:“否则的话,也许我会说出是你巧妙安排,将我送到了太子身边。”
李未央失笑:“看样子,我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烫手山芋,甩都甩不脱呢!”
冷莲连忙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我们两人是朋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李未央望进了对方的眼中,却只看见一片虚假的热情,她淡淡一笑,冷莲的为人她早已经看清楚了,当年在皇宫中她们本有盟约,一切都要按照李未央的吩咐做,可是冷莲为了报私仇,竟然临时改变了计划,使得整盘棋功亏一篑,李未央事后虽然没有怪罪于她,但那也只是因为她有用。后来冷莲更是不惜倒向拓跋真……两人之间本就说不上什么朋友,只是盟友而已!
她想到这里,轻轻地放下了茶杯,随即轻轻一叹道:“我早已经说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太子如今隐忍不发,并非真的对此一无所知,而是根本在等你开口。只要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一切向太子和盘托出,当然,要在太子早已经被你掌控在手心里的时候,时机不可?br/> 栽缫膊豢梢酝恚磺卸寄愕陌盐罩校灰釉铝四悖渌寺铮俏蘼廴绾我采撕Σ涣四愕模 ?br/>
冷莲听到此处,盯着李未央,神色之中颇为意动,轻声道:“多谢你的提醒,这个我会自己想法子。嘉儿,你上一回说让我借机挑拨太子和裴后之间的关系,这个我已经着手进行了,只是他们毕竟是母子,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才好。”
李未央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冷莲轻轻一笑,重新带上面纱站起身来,道:“每个月中我都会在这里等你。”说着,她嫣然一笑,翩然远。
赵月看着她的背影,却是蹙起了眉头,道:“秀,她明显是想要摆脱你的控制!”
李未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就是这样的人,所谓言而无信,说的就是她了。”
赵月越发疑惑:“若是她耍什么心机,秀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未央神色一动,转头看了那禁闭的门扉一眼,语气却是十分平淡,道:“再过半个月,你想方设法让嬴楚的探子知道这个美人就藏在太子府的别院之中。”
赵月吃了一惊:“秀,您这是要做什么?如今太子不动冷莲是因为被她迷住了,也是因为秀没有借机发作让太子觉得您并没有事先和冷莲勾结,但也可能是他在找机会将咱们一网打尽。现在要是让嬴楚发现冷莲,那岂不是……”
李未央幽静地笑了笑:“冷莲敢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谈判,这说明她已经有把握得到太子的宠爱和信任。想必再过半个月,她应该就能将太子舀捏在手心里,若是嬴楚强逼太子交出此女,两人势必会起纷争,你说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赵月一愣,随即面上掠过一丝微笑,道:“秀果然有办法!”
李未央冷冷地一笑,心中暗暗想到,这不过是第一步棋而已,接下来还有的热闹好瞧!
半个月匆匆而过,李未央十分悠闲的在郭府中陪着李敏之书写字,偶尔闲来再弹弹琴,陪着元烈出郊外踏青,一派十分悠闲的样子,叫人越发摸不准她的态度。
半个月之后,她如约来到了这一家寺庙,一进门却看见冷莲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半个月前她那自信的笑容此刻已经不翼而飞,显得格外的惊慌。她一把攥住了李未央的手道:“嘉儿,这一回你可要救救我!”
李未央微笑,上一回自信满满,如今却满面惊惶不安,变得还真快!她轻轻一叹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慢慢说。”
冷莲难掩美目中的焦虑道:“来不及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有两拨人都盯着我,若非你安排的人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跟丢了人,只怕现在我已经被他们捉住了!还有,太子虽然没有怪罪我也没有把我交出,可他却也没有完全对我放松警惕,我好担心!”
李未央淡淡地笑道:“如今你应该知道,谁才是你最值得依靠的人吧!”
听到李未央这样说,冷莲面色一变,她立刻意识道李未央这是在向她施压,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当机立断道:“嘉儿,我们是朋友,你何至于用这个来要挟我!我若是倒下,对你有什么好处,相反,我若是在太子的身边才能助你一臂之力啊N儿,这一回你可要帮帮我,那嬴楚已然在我和天子之间挑拨离间,虽然现在太子还没答应,但总有一天他会脱离我的控制,相信我是你派的奸细!”
太子虽然对冷莲充满了怀疑,但却一直没有舍得将她交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李未央没有借机倒打一耙,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冷莲出众的美貌和特殊的魅力,让太子依依不舍。能够让一个男人漠视她的过和身份,这样的魅力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的,这是一种绝佳的天赋。李未央微笑道:“既然你已经安抚住了太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冷莲面上掠过一丝惊慌不安:“我是安抚住了太子,但这也是暂时的。嬴楚一直死死的盯着我,他派人在我的饮食之中下药,摆明了是改变了主意要杀我,几次三番都被我躲了过!只怕过一段时日,我就会被打回原形N儿,你也不希望看到那一幕吧?你好不容易才把我送到太子身边,我相信我对你一定大有用处,对不对?”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冷莲美丽的面孔之上,笑容变得越发温柔,道:“这是自然的,如今你对我来说比谁都重要。”
冷莲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李未央的笑容令她浑身发毛,她隐约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步步深渊的陷阱。但没有办法,她已然走到了这里,只能硬着头皮道:“嘉儿,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出来,我一定会感激你的!更会死心塌地为你效劳!”
李未央收敛了笑容,无视冷莲一张惊慌的面孔,缓缓地喝了一杯茶,直到茶水变冷,她才开口道:“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太子和嬴楚之间本就有嫌隙,这就是太子为什么不肯轻信嬴楚的话将你驱逐出府的最重要原因。”
冷莲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百般施展手段才让太子相信嬴楚是故意与她为难,但是太子毕竟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如今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若是再让嬴楚找到什么证据,自己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才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急匆匆地来找李未央,希望她能帮上自己的忙。
只听见李未央轻轻一叹道:“若是太子和嬴楚之间的矛盾不断地扩大,或者这样说,把赢楚变成太子和裴后之间的矛盾,事情不就很容易解决了么?”
冷莲一愣:“可是太子十分畏惧裴后,他是不敢和赢楚真的对上的。”
李未央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些日子以来,想必你已经看透了太子的个性。他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人,十分注重威仪和规则,不让自己活的有一丝偏差,这并不是因为他强大到能够驾驭自己的内心,恰恰相反,他是害怕不这么做自己就会触犯禁忌,彻底失一切,所以他一边拼命地炫耀自己的存在价值,一边极度压抑自己的个性、束缚自己的。这样一个压抑了二十多年的人,一旦你能够让他释放出来自己压抑的情绪,再施加些手段,就能够彻底地掌握他,驾驭他,让他为了你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反抗!冷莲,你若是足够聪明,就该知道怎么鼓动他的情绪,让他毫不犹豫地挑战、憎恨他心中的那尊神!”
冷莲震惊地看着李未央,心头的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她开口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不要把我当傻子,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李未央目光望着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嘲讽:“不这么做,你就会死。”
她说到你会死的时候,毫无感情,反而唇边带着森冷的微笑,冷莲无比后悔自己一时的贪念,竟然妄想可以摆脱眼前人的控制。她咬了咬牙:“可……我该怎么做?”
李未央笑了笑:“好好想一想,太子与嬴楚为敌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失宠,若是你能让他相信嬴楚是他最大的障碍,只要除掉了对方,他就能够重新回到权力的中心,他又会怎么想?该说什么,怎么说才能达到目的,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冷莲看着李未央,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原来,原来对方竟然要让太子和赢楚互相攻讦、自相残杀!好毒辣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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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渡章节,明天唱大戏,叫大家看看未央到底暗中干了点啥(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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