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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小小的士兵,就敢向本督军喊话,洪承畴怒了,欲待咒骂两句,心中忽地一悟,朗声道:“你是谁?让你家大人过来搭话!”
那士兵立刻做出不屑的表情,“我们大都督正忙着呢,哪有闲心和你废话?”
洪承畴心中有气,却不愿和这士兵一般见识,“我找你家大都督有事相商,若是耽误了正事,你吃罪得起吗?”
“有事相商?”那士兵果然吃瘪,却还是心有不甘,道:“你是谁?敢让我家大都督过来?”
洪承畴倒背着双手,昂首向天,“鄙人就是你口中的洪老九!”
“洪老九?”那士兵倒有些尴尬,挠了把脸面,道:“你是我们的敌人,找我家大都督何事?”
洪承畴冷笑一声,“你一个士兵,知道什么大事?还不快去!”
“你等着!”那士兵愣了一会,忽地拨转马头,大叫一声,一溜烟去了。
洪承畴若有所思,他只是随口说说,真要面对天命军的这位大都督,还真不知道要谈些什么,天命军歼灭了数万明军,迟早要被朝廷灭了,双方已是生生死死的敌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谈谈也不算坏,天命军强势崛起,与普通的盗贼,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配备的武器更是比朝廷的还要先进,而自己对天命军,竟然丝毫不了解,也许在双方的谈话中,能了解些枝枝叶叶也说不定。
就在洪承畴沉思的时候,城下有了动静,一名天命军的军官,带着数名亲兵,疾驶至城下百步外,他仔细观之,来人身着明光铠,后背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的不是兜鍪,而是一顶洁白的毡帽。手持一杆玄铁大枪,胯下的黄鬃马显得十分雄俊。他微微一拱手,“来的可是天命军的大都督?”
“正是李某,”李自成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也是一拱手,“城上莫非就是三边总督洪大人?久仰久仰!”
洪承畴一向蔑视盗贼,见了李自成,倒有一些惺惺相惜,但为了打击李自成的气焰,还是道:“你这个大都督,可有朝廷赦奉的文书?”
“我这样的大都督,需要朝廷赦奉的文书吗?”李自成淡淡一笑,如沐春风,“你我战场相会,与我无碍,不过,洪大人是朝廷的命官……”
洪承畴心内陡地一惊,他是朝廷命官,在战场上与贼首会谈,一旦传入朝廷,还不被言官打入十八层地狱?此战又是大败,通贼的后果,下场恐怕比杨鹤还要悲惨。
他向李自成拱拱手,报以感激的一笑。
但就这样放李自成离开,一点有关天命军的讯息都没有得到,他心中实在不甘,正苦无良策。
忽见李自成取出一支箭矢,折了箭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纸,缚在箭矢上,一面向洪承畴示意,一面将缚了讯息的箭矢,交给身后的一名亲兵。
亲兵接了箭矢,向前数十步,来到城下,张弓搭箭瞄准城头,轻轻一抖弓弦,箭矢如飞般射向城头,落在洪承畴的脚下。
洪承畴拾起箭矢,取下白纸,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督军大人若有意,可于夜深人静之时,着人前来会面。
没想到贼首倒是精细之人,这条讯息,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难道他是要招降我?
洪承畴贵为陕西三边总督,武将的品级已是极致,岂肯投身于贼?不过,谈谈也好,多少可以刺探天命军的老底,也许还能蒙骗贼首,离开陇州脱身。
他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迷了路,又是偏逢黑夜,李自成的出现,犹如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洪承畴微一思索,将白纸袖入怀中,又向李自成一抱拳,点头示意。
李自成也是抱拳示意,然后拨转马头,回到营地。
天命军虽然停止攻城,但陇州的四座城门外,都是扎了营,加上有骑兵不断巡视,明军根本没有机会出城。
入夜,快要子时了,洪承畴带着数十亲兵,亲自来南城巡视。
“督军大人!”守城的士兵忙叩头行礼。
“你们辛苦了,都起身吧!”洪承畴一摆手,“城外可以什么动静?”
“回督军大人,贼人并无动静,刚才大营中尚有灯火,现在已经灭了,想来贼人已经睡了!”
“嗯,”洪承畴向夜色中扫了两眼,将手搭在女儿墙上,“贼人狡诈,趁夜偷袭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可大意!”
“是,督军大人!”
洪承畴忽地皱了眉头,道:“今日天命军攻城,南城最盛,南城必是贼人攻击的重点,今日后半夜,由我的亲卫驻防,你们回去休息吧,明日或许还有战斗。”
“啊……是,大都督!”
待脚步声渐渐消失,洪承畴方对身边的黑衣人道:“永祥,你上次攻打过固关,对天命军有多知晓,此次做为密使,务必打探一些天命军的讯息。”
“是,大都督,属下定不辱使命!”
稍顷,城上放下一根粗索,顶端挂着一个吊篮,王永祥坐进吊篮,缓缓出了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