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西闲倒是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她本来不想让泰儿在这里混闹, 生恐他碰着赵宗冕的伤,谁知这孩子不玩则已, 一但上了床,就再也别想把他弄下去。
眼睁睁看泰儿在赵宗冕身上爬来爬去, 乐不可支,西闲也不便再说什么,幸而赵宗冕也没流露出厌烦的表情, 至多是用一种略有些奇异的眼神打量泰儿罢了。
期间奶娘送了一次吃食进来,泰儿也乖乖吃了, 他吃饱之后,困意涌上来,便靠在赵宗冕的身旁,蜷缩着身子乖乖地睡了。
西闲道:“我叫奶妈把他抱走吧。”
赵宗冕看看那孩子安逸的睡容:“不用麻烦了, 就留他一次, 下不为例。”
西闲道:“那……”
“你也不许走。”赵宗冕看出她的心意,“这床又不是容不下你。”
不多会儿,太医又进来送药,又给他诊脉, 看伤势,折腾了一阵儿, 才终于安静了。
西闲起初还留意观察, 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 竟是一觉天亮。
她突然想起如今的情形,惊得睁开双眼,却见泰儿仍趴在身旁睡着,赵宗冕却不见了。
“王爷……”西闲喃喃一声,忙翻身下地,才要往外,就听得垂帘后是赵宗冕道:“好了,我知道,你别总皱着眉,既来之则安之嘛。”
接着是顾恒那略带冷淡的声音响起:“以后这些事,王爷好不好跟我交个底儿,或约略透露几分,莫非你看着我们急得焦头烂额,心里格外高兴?”
赵宗冕笑道:“可不是怎么的,终于给你看出来了啊。”
西闲听他两个似在说正事,便不再听下去,放轻了脚步回到床边,转头望着熟睡的泰儿,想到这两天的惊心动魄,此刻虽然难得的风平浪静,西闲的眼神却略有些黯然。
正出神中,身后赵宗冕道:“怎么就起来了。”
西闲回过头,见他缓步进来,姿势略有些僵,想必是顾及身上的伤。西闲忙下地迎着:“殿下怎么就贸然起来了,若是牵动伤处,不是好玩的。”
赵宗冕道:“太医看过了,说我这一夜没死,就不会有大碍了。”他低头瞧了瞧泰儿,“这孩子真是,睡着了看着倒是乖巧。只不过以后不能让他跟咱们一块儿睡了,省得养成了这坏习惯,碍事的很。”
西闲只当什么也没听出来,垂首道:“王爷,如果这里没有别的事了,我想带泰儿先回王府。”
“不用着急,顾恒才来说王兄已经快到京城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吧。”赵宗冕笑了笑,又道:“另外还有一场好戏,翰林学士跟几个内阁大人都进宫了。”
昨晚上成宗跟赵宗冕那场对峙,像是惊雷急电的交锋。
西闲道:“皇上……皇上会怎么做?”
“皇兄那么睿智,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赵宗冕淡淡道:“留一个活儿子,总比留一个死太子要强。”
西闲便不做声了。赵宗冕看她一眼又道:“另外还有个好消息,那个东宫废妃昨晚上在镇抚司里自缢身亡了。”
这虽然是西闲想要的,可却不能称之为“好消息”。
西闲道:“她自尽了?”
赵宗冕道:“自尽也好,他杀也罢,横竖她早该死了。就由她去吧。”
西闲想起昨天王妃出宫时候的身影,此刻后知后觉,才察出几分杀气凛凛。
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赵宗冕,拿不准这个人对此事到底知不知情。
内侍鱼贯入内,竟捧着赵宗冕的王服。西闲一怔:“王爷是想外出?”
赵宗冕道:“御前会议上一定很热闹,这种热闹本王怎么能错过呢。”
西闲看着他淡定自若的脸色,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的。西闲便没有再多说别的,只道:“不管如何,王爷的身体要紧。”
内侍上前帮他更衣,赵宗冕回过身来,望着西闲:“我答应你会无碍,就决不食言。你好好留在这儿,就看着那浑小子……等本王回来就是了。”
很快玄色的王服穿着停当,上金冠的时候,赵宗冕道:“小闲你来。”
西闲上前,双手端起金冠,有些踌躇,他毕竟太高挑了,她只得踮了踮脚,却有些站立不稳。
赵宗冕举手在她腰间一握,微微一笑俯身低下头。
西闲松了口气,好生将金冠给他戴上,又簪正了,把冕带理顺,才抬头道:“好了。”
眼前一花,却是他趁势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赵宗冕笑看着她脸颊的一抹淡淡桃花红,道:“有此美人香吻,于本王来说已经足够,还要什么皇权富贵?只可惜美人绝世,那当然非得天下第一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小闲说是不是?”
西闲正琢磨他话中的意思,赵宗冕已经一笑转身,身后众宫女内侍也都鱼贯尾随而去。
麟德殿。
跟昨日的冷清阴森相比,今日的麟德殿里可谓人才济济。
成宗依旧高高在上,除此之外,还有六位满腹经纶的资深翰林学士,以及五位内阁辅政大臣,四位朝中要员,两位大将军,并本朝三公之中的两位——其中的方太傅却因为废妃的缘故,已经锒铛入狱了。
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这两日发生的事虽还不曾昭告天下,大家却都心中有了猜测,方才进宫的时候也私下里商议过。
如今见皇帝脸色阴冷,不发一言,众人也不敢擅自出头,就都沉默恭候。
直到外间太监道:“太子殿下到。”
众人大惊,纷纷转头翘首以望,果然见太子赵启疾步而入,满面愤愤之色。
大家依稀听说太子被“幽禁”内苑,可此刻见太子大摇大摆地进来,有的人在惊讶之余,松了口气,忙向着太子行礼。
谁知赵启边走边说道:“有人谋反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还这样无动于衷!”
众大臣脸色立变,忙转头看向成宗。
此刻赵启已经走到成宗跟前:“父皇,快下旨,将谋朝篡位的镇北王拿下!”
听了这句,大家不约而同噤若寒蝉。
死寂中,成宗终于开口:“堂堂太子,出言不逊,污蔑王叔,成何体统,你还不住嘴?”
赵启大惊:“父皇?!”
这会儿,外间又有说道:“镇北王殿下到。”
此时连赵启也忙紧闭双唇,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门口,果然见一身齐整王府的赵宗冕不疾不徐地缓步而入,他环视周围,笑道:“众位大人来的好整齐,请恕本王有伤在身,不能一一见过了。”
昨日一整天,镇北王遇刺,性命危在旦夕的流言漫天乱舞,像是秋雨一样冷而尖锐,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湿冷且疼。
虽然曾有镇北王谋逆的闲话私下流传,可一听到遇刺,众人的关注点立刻都落在了镇北王的生死上。
可在此之外,又有人暗中说……镇北王并非简单的遇刺,毕竟自从王爷上京,就一直过的很不太平,遇刺犹如家常便饭,牢狱也似第二个家,这摆明是有人针对镇北王。
群臣们当然比百姓们更懂的深一层,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昨儿一整天赵宗冕没有露面,有人去镇北王府门口打听,王府却只是府门紧闭,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浮想联翩。
有人觉着镇北王必然已死,心中大为惋惜,有人觉着此中还有内情,必须要等一等再说决断。
但不管如何,大部分臣民是不愿意看见镇北王落得一个“无故身死”的下场的。
所以这会儿看见赵宗冕露面,大家忙行礼恭迎,其中虽有素日里不太待见镇北王的,却也因此略觉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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