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城外的丽金阁,龙舟赛尚未开始,周遭却已十分热闹。
河畔的风带着潮润的凉意,从窗户送进来,夹杂草木清香。梁家是当地世家,有梁元辅这位都督兼魏州刺史,还有个嫁入永王府的侧妃,风头无人能及,今日阖府女眷出行,便要了顶上左右打通的四个雅间,内里宽敞舒适,陈设奢华。
梁老夫人端居正中,旁边是长房二房的夫人、孙媳妇,及尚未出阁的孙女梁姝,各个绫罗锦衣,珠翠满头,被仆妇们众星拱月般围着。
紧挨着的,是过来寒暄的沈夫人和女儿沈柔华。
沈柔华今日打扮得端庄温柔,一袭枣红的锦衣拿银线锈了精致花纹,阳光下光彩焕然,发髻高高盘起,金钗玉簪、玛瑙珍珠,诸般首饰做工材质无不上乘。
梁家有意把她娶给梁靖为妻,虽说梁老太爷没点头,梁元绍夫妇却都满意,就差梁靖回来定下,这会儿几乎是把她当梁家准孙媳,闲坐言谈之间,甚是融洽。
周遭几位过来露面拜望的官夫人也看得出来,对沈夫人颇多奉承。
冯氏却还惦记着玉嬛的婚约,瞧见梁家对沈柔华的殷勤,知道不能怪梁家,心里却仍不是滋味。
露个面坐了片刻,凑完热闹想走,那边梁老夫人瞧着沈柔华,却又想起了玉嬛,朝她道:“夫人今天过来,没带玉嬛吗?这上面宽敞,人多了也热闹,不妨叫过来坐坐。”
冯氏便含笑道:“多谢太夫人惦记着,金橘,去看看姑娘在不在。”
金橘应命,到谢家挑的小雅间时,玉嬛正倚窗坐着,拿小银刀剥手里的香橙吃。
听见冯氏寻她,玉嬛并未立即动弹,却是问道:“娘亲原话怎么说的?”
金橘老实回答,“叫奴婢过来看看姑娘在不在。”
是看在不在,而不是请她过去,那意思就是不去也行。
母女俩一道赴宴的次数多,彼此也算有点默契。上回梁老夫人拉着玉嬛亲热关怀时,冯氏便没露出趁机套近乎的态度,过后也没跟她提关乎梁章的半个字,可见对此事无意,只差合适的时机婉拒——
否则以冯氏对她的疼爱,这种时候,必定会试探她的意思。
既然冯氏无心,她对梁章那小混蛋也无意,就无需去烈火烹油的梁家雅间了,免得梁老夫人一腔热情错付,叫好事的妇人们误会意思捏出谣传,两边尴尬。
玉嬛猜得其意,便捏了一把蜜饯站起身,“回去跟娘说,我到底下乱逛去了,不在这里。”
说罢,叫了石榴跟着,从僻静处拐个弯出了阁楼,见好友季文鸳在栏杆旁边看河面上整装待发的龙舟,正好过去闲谈。
……
谁知躲过了梁老夫人,却没能躲过梁章。
玉嬛在栏杆旁还没站稳,后面便传来一道笑声,“今日咱们那艘龙舟肯定能夺第一,小爷亲自盯着练的,错不了。”那声音耳熟至极,玉嬛蹙了蹙眉,下意识往栏杆跟前缩了缩,扯着石榴的手,让她堵在身后。
然而那道声音却阴魂不散,已经到了身旁。
“谢姑娘,许久不见。”梁章看着鸵鸟藏头般躲着的少女,脸上就浮起了笑意。
玉嬛没法听而不闻,只能转过头来,扯出个笑容,“梁公子。”
旋即朝他身旁的沈令君行礼,“沈公子。”
这位沈令君是沈柔华的弟弟,模样跟大美人姐姐相似,眉眼俊秀,面如冠玉,是魏州城里最出名的玉面郎君,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好在沈令君虽有美名,却不是轻浮的人,往常都在书院读书,即便外出也甚少拈花惹草,朝玉嬛端然行礼,继而将目光投向季文鸳。
文鸳也微笑回礼,对上沈令君那温和目光时,却迅速挪开。
周遭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梁章一身锦衣,双手藏在身后,瞅着玉嬛爱答不理的,便摸着脸摆出个委屈的神情,“怎么对令君和颜悦色,对我就这么冷淡。我得罪你了?”
玉嬛在心里翻个白眼,“那份拓印的碑文呢?”
“丢了。”
“你——”玉嬛瞪他,看梁章眼底谑笑,知道他撒谎,便摊开手,“卖给我。”
“叫声三哥便给你,一文钱都不要。”
蛮不讲理!玉嬛没理他,仍旧气哼哼地回身看河面。
先前谢鸿在魏州做长史,两府来往颇多,梁章比她年长一岁,也常见面,后来熟了便总要逗她,没个正形。
去年玉嬛帮谢鸿去宏恩寺外买文玩金石,看中一份罕见的拓印碑文,瞧着很喜欢,便出高价买下,谁知碰上梁章,他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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