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的二皇子李白鲸,忽然轻声开口道:“这些年来,你不容易。”
李白麟眯起双眼。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这条红山甬道里,并没有如自己所想,会跳出来某只被大隋三司篆养的原始妖族,想来自己的父亲也不屑于做这些手段......让自己与李白鲸在红山里聚在一起,这么缓慢地走下去,在走到尽头之前,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才是那个男人想要看到的。
当然有不会大打出手的场景。
所以在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自己的哥哥第一个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看起来毫无营养的话。
李白麟淡然道:“我不容易,你也不容易。”
两个人住在皇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那些琐碎的,可能会导致碰面的契机,都被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错开......红山的见面,是在青山府邸之后的第一次。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大隋开国以来,这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或许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被通天珠里那个男人听到的缘故......
李白麟低垂眉眼,他的神态十分自然,但是细微的行为和举措,却没有那么自然。
譬如他紧张的时候,掌心会渗出一些汗,所以他在红山的甬道里前行之时,已经拿内袖擦拭过了很多遍......这是一个无比细微的动作,但是仍然被李白鲸注意到了。
为什么会紧张?
因为李白麟不可以说错一句话。
李白鲸也不可以。
他们走在这条甬道里。
他们所求的,所为的,所争的,所抢的,所豁出去的......诸多原因,让他们拧和在一起。
而纵观种种的原因,可以明说的,不可以明说的,其中最大的原因......其实是甬道的狭窄,让这一黑一白两道长袍,不得不挤在一起,看起来像是真正相亲相爱的一对兄弟。
......
......
避开相见,便是因为不想相见。
因为一旦相见了,就难免要说一些话。
李白鲸开了个头,然后便轻声笑了笑,一路上说着一些漫无目的的话,一句一句,从东境的赏月日,说到天都的花节,说到灵山的钵盂节,说着自己这一年来走过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物,发生的有趣或无趣的事情。
李白麟随意而敷衍地应付着,内心那股微微的烦躁,便愈演愈烈。
他皱起眉头,这段路便一直这么走着,难道永远走不到尽头?
李白麟的掌心再一次湿润,汗液渗出,他望着那颗通天珠,发现周围两边的石壁,缭绕着淡淡的雾气......
他的瞳孔收缩起来。
刚刚被自己一巴掌震碎的石壁,凹坑当中,那朵莲华痕迹还在,云雾缭绕,地上的碎石仍然散在自己脚底......难怪这段甬道走不到尽头,因为自己和二兄一直在绕着圈子。
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郁。
李白麟的脑海里,风驰电掣一般,闪逝过了无数的画面。
像是一柄疾射而出的利箭,在心湖掠过,即将抵达彼岸之时,被无名的力量拉扯,于是带起一蓬向内飞掠的湖水,一路上串联记忆碎片,将破碎的画面拼凑回来——
自己叩开莲花阁的大门。
青山府邸的高柱破碎,山雾缭绕。
与先生一同撑伞路过甘露府邸的某个夜晚。
从蜀山捏碎玉符回到天都皇城时候,与阁楼上的太子遥遥对视的那一眼。
自己登上三清阁山底下的那辆白色莲华马车,与先生徐清客一同离开西境的那天,三清阁被自己说服后的决意。
这些记忆呼啸而过,一路往前掠,掠到最开始......自己下定决心,要站出来,要把那样东西握在手中的时候,先生拍了拍自己肩膀,站在山顶雾气中,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来。
漆黑的长夜,星星点点的火光。
李白麟摇了摇头,面色苍白,他注视着通天珠,一个字都不说,隔着一千里一万里的距离,他知道那个男人能够看得到自己此刻的神情。
所有人都说,自己的父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李白麟不相信。
如果一个人死死守住秘密,从不开口,那么还有谁会知道?
一道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喂——”
李白鲸的声音。
“雾散了。”
(今天平安夜~大家有没有收到苹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