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黄河能永远不再决堤。
他如今,无一处合乎他忠君爱国、正直坦荡的父亲所期待的模样。
他跟他父亲所希望的成长方向背道而驰,若是父亲在世,怕是要拿着棍子狠狠揍他一顿,骂他不肖子孙。
他跟父亲的期待走远了,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谋些福报,以及,修一条堤坝。
至少,叫他等到死了之后见到父亲,好歹还有一点脸面跪下行礼。
面对朝廷百官,他可以扯出无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他想要兴师动众、修建黄河堤坝的事情变得稍微不那么劳民伤财、师出无名一些。
但是面对她那双清澈的杏眸,那些借口统统都说不出口,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是,臣想修。”
她,也要来劝他不要费力去做这可能根本不必要的事情吗?
也对。说不定黄河的下次水患,要等下个两百年以后,乃至下下个两百年,甚至永远都不会发生。
他这样的做法,在许多人眼里不过是杞人忧天。
到时候,大安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何苦叫黄河两岸的百姓不得安宁?
钟玉珩的心中有几分颓丧,难得对心中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几分动摇。
然而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宁诗婧的双眼弯了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钟玉珩,你真厉害。”
钟玉珩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疑惑又迟疑道:“娘娘?”
这难不成是反讽吗?
宁诗婧笑看着他,道:“你这样未雨绸缪,是百姓的福气。你真的很厉害。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你做的没错。”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过挣扎。
可是看到钟玉珩眼中的黯淡和沉寂,她的心口莫名的酸涩,带着隐约的疼痛,有什么在拼命地催促着她,告诉她,支持他,不要否定他。
这件事儿,对他一定很重要。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钟玉珩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这么好?她简直无一处不合他的心意,无一处不叫他怦然心动。
钟玉珩的喘息重了几分,下意识地握紧了她柔嫩的手掌,道:“娘娘不觉得臣这样劳民伤财,简直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当然不觉得。”宁诗婧微微一笑,露出自信的神情:“虽然确实有一些麻烦,但是钟玉珩,你别忘了,我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狡黠地看着他怔怔的模样,笑道:“咱们不是早就达成合作,我做你的谋士吗?你放心,这件事儿就算再难,只要我们从长计议,一定能用最小的代价做成。”
“你对我有信心吗?”她仰起头来,含着笑意看着他。
烛火燃烧了她的眼眸,那片火热又侵染到钟玉珩的心口,叫他整个胸腔都变得火热一片。
他的嗓音哑了下来,寒潭般的眼眸伸出一片晦暗,轻声而坚定地道:“臣当然相信娘娘,这个世上,臣只相信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