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便是皇后的千秋节,除了皇后娘娘整寿等重要的年份之外,宫里也为了免繁文缛节,按着惯例都是要免宫外的福晋进内行礼的。今儿个就算是皇后娘娘为了亲蚕礼的缘故而回宫,可也还没到亲蚕礼的正日子,故此自然也都不必这么多宫外的福晋、命妇一体都来跪迎行礼啊。
“啧啧,我的妈呀,皇上这想讨好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摆得太明显了吧?”安常在冲荣贵人嘀咕。如妃就在她们前面,她相信,如妃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对于她这样与皇后多年来积怨已深,却苦于自己半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的,这会子自视如妃为希望和救星。如妃正当宠,倘若如妃肯拉拔她一把去,那她的处境自然就会好多了。
如安常在所愿,如妃果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如妃缓缓侧眸,都用不着转过头来望过来,毕竟大家伙儿都在宫中相处这么些年了,谁的声音还听不出来呢?
如妃只是淡淡笑了笑,“……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这样的体面本来就是中宫该享的尊荣,又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安常在虽说被噎着了下儿,可是她心底下却是畅快的。她冲荣贵人微妙一笑,两人便都赶紧垂下头去,只安心静等着宫中又一场好戏上演就是了。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皇后行完了亲蚕礼之后,竟然没留在宫中,竟然又出宫,回到畅春园去居住了。皇后这一走,便又是从三月一直住到了闰三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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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三月十二辰时,庄妃金棺由田村殡宫奉移西陵。
两日后,即闰三月十四,皇后从圆明园启程赴西陵。
闰三月十六日,庄妃金棺到达西陵的皇上万年吉地的妃园寝。
而皇后的凤驾也只晚了一天,于十七日到达西陵。
闰三月十八日,皇后在谒毕泰陵、泰东陵、孝淑皇后陵之后,到昌陵妃园寝庄妃金棺前赐奠。
闰三月十九午时,庄妃金棺葬入地宫,皇后亲临妃园寝,看视庄妃入葬。
——中宫皇后放下京中一切,甚至放下中宫的尊归,肯亲自陪一位妃位的金棺,一路送行,直到亲自看着妃位入土为安,这在历代后宫的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
皇后与庄妃的情谊之深,一切的虚言,都自不待言。
亲自料理完了庄妃的身后事,皇后于三月底才回到京中。
皇上于闰三月出巡五台山,便也赶着这个时候儿回来。
宫中众人都有些屏息凝神,都是预感到宫中兴许会有一场波澜,唯恐自己不小心而触了龙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也有些心神不宁的,刚回宫就下旨让皇后的阿玛恭阿拉调任工部尚书,又下旨命信嫔之父本智兼管总管内务府大臣。
皇上仿佛是因为上回让在京宗室福晋、三品以上大臣之妻前来跪迎皇后回宫的法子没能奏效,这便又在恭阿拉和内务府上来做文章了。
可是……皇后仿佛依旧没能领会到皇上的心意,她在宫中只略作停留,便又出宫赴三公主府赐奠去了。
也是该着今年事儿多,三公主的身后事终于办完之后,四公主也紧跟着病沉了。皇后身为皇后,自然要亲临四公主府前去探望。
五月初七,四公主庄静固伦公主也没能熬过来,与三公主时隔两个月,竟双双撒手西去。皇上接连失去两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颇为唏嘘。
皇上赴四公主府赐奠之日,终于迎了皇后娘娘回宫来。
不必解释,宫中人也大抵想明白了皇后娘娘终于肯心软下来,跟着皇上回宫的缘故——毕竟皇上是连失两女啊,皇后娘娘便再是生皇上的气,又如何还忍心眼睁睁看皇上如此难过去?
便是在四公主的丧礼之上见着,皇上便是在大臣面前要掩饰着哀伤去,可是却又如何能瞒得过皇后娘娘的眼呢?
不管怎样,皇后娘娘在从正月到五月,中间还隔着一个闰三月,这便是整整六个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宫里,再度坐上那高高的中宫之位。
皇后还是从前的皇后,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过。可是就算皇后自身什么都没改变,但是围绕着皇后娘娘的后宫局势,却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更去。
——皇后娘娘最能信重的庄妃已然不在了,而諴贵妃在经历了三公主薨逝的丧女之痛后,再加上本身年纪也大了,这便心灰意懒,于后宫中的事务,能推辞就都推辞了。
这便在后宫里,真实的情形是:皇后之下,唯有如妃一人。
就算淳嫔和信嫔也都是归心于皇后的,可是毕竟她们二位只是在嫔位,且从无所出。就算淳嫔本身心思也够深,只是家世普通,叫她并无依仗;而信嫔之父刚刚上任总管内务府大臣,借力是可以的,然则信嫔因是蒙古人的缘故,心思总要更直率些。
故此便是淳嫔和信嫔两个嫔位绑在一块儿,也只能堪堪与如妃匹敌罢了。可是若再加上位份与生育之事,这便即便是她们两个加在一块儿,与如妃相比,都还是要落在下风的。
当然,此时更要紧的,便是皇上的态度。
这时候皇上倘若偏心于如妃的话,那趁着这后宫局势变动之时,皇后便是极有可能被架空的。
这样的情形,二阿哥身边的人自是喜闻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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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到宫中,第一件事,先去看望諴贵妃,询问三公主最后的那段时光的事。
“……我没能陪姐姐一起伴着三公主走完最后的时光,我心下实在过意不去。夜晚梦回,还总是三公主小前儿与我一起玩儿的情景去。”
諴贵妃已然含泪,却是努力地微笑,“那会子庄妃的病已经那样了,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我和三公主又岂会不明白?便是那孩子最后的弥留之际,偶有清醒的时候儿,还要与我说,‘请皇后额娘千万不要太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