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帝摇摇头:“头发都白了很多,怎能说不老?”他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大门,感慨一般的说:“算了,说这些也是无用。”
话音未落,已举步进了中和宫。
如今这中和宫里只有中宫皇后柳氏并着两个贴身丫头宝儿和冬儿,更是显得空荡荡的。寿帝的脚步声在殿中回响,一直快要走到寝宫前,才瞧见冬儿的背影。
冬儿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寿帝吓了一跳,忙噗通一声跪倒:“奴婢参加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跪地迎接,请陛下重重责罚!”
“起来吧。皇后今日怎样了?”寿帝细细打量冬儿消瘦的脸孔,想起她以前好像脸要比现在圆很多,恍惚的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座宫殿了,他心中越发的内疚,脚下紧走几步,就进了寝宫。
冬儿跟在他身后哽着嗓子回答:“娘娘还是老样子,一直在床上躺着。”
“朕去看看,自去忙吧。”寿帝吩咐。
冬儿便不再跟进来,在寝宫门口顿住了脚步,目送寿帝和谢安阳一道进去。两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宝儿就端着药从伙房出来,要往寝殿送,冬儿忙拦住了她,将寿帝来的事情一说,宝儿也吓了一跳,端着药又回去了。
寿帝走到寝殿之中,隔着沙帐,就瞧见一个单薄的背影躺在床榻上,隐约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柳皇后病得也有好些日子了,他上次来时并没见到人,听着声音,怕是没好。
“宝儿,你把药放在桌子上,我想睡一会儿,等一会儿凉了一些我再喝。”柳皇后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过来:“你和冬儿都出去吧,不必在我跟前守着。等我醒了要伺候,我会叫你们的。”
寿帝和谢安阳都没动,她不由暗自恼怒:“怎么还不去,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你好些了吗?”寿帝走到床榻边,见她容色隐约的多了几分憔悴,说话时,更是激动得胸口剧烈喘息,心底的毒更是发作得生疼,忙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柔声说道:“御医说让你不要动怒,这些又都是小事,怎的还发这么大的火气,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陛下!”柳皇后吃了一惊,艰难的翻身想要坐起:“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好啦,你我之间何必在乎那些虚礼。”寿帝打断她,按着她继续躺着,环顾了四周,只觉冷意一阵阵传来,不禁蹙眉:“殿中这么冷,对你的身子没什么好处,怎么不生火?内务府的奴才有没有按时将炭火送来?”
“有的。是臣妾觉得生火太闷,所以让冬儿和宝儿不要弄火盆的。”柳皇后勉强笑道。
寿帝点了点头:“火还是要生的,小一点就好。你的身子不好,更是要好好保养,这是朕让人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人参,你让宝儿和冬儿给你炖了,每日里进食一点,补一补身子。不过,虚不受补,可不能一次用太多,怕你身子承受不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谢安阳将人参送上,柳皇后柔柔笑道:“多谢陛下体贴臣妾。只是臣妾起不来身,没法亲自谢礼,还得劳烦谢总管帮忙放在桌上,一会儿让宝儿收起来。”
殿中片刻安静,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寿帝给身后的谢安阳打了个眼色,谢安阳会意的躬身退下,去房门口守着了。
谢安阳走后,柳皇后察言观色,多年夫妻,便知道寿帝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她撑着身子半靠起来,问道:“陛下,你可是有什么为难事想要跟臣妾说?”
“春儿的事情,你到现在还在怨朕吗?”寿帝望着柳皇后衰败的容颜,压低了声音问。
柳皇后的心扑通一跳,随即苦涩的摇了摇头:“臣妾能怨陛下什么呢?终究是春儿自己糊涂,整日里妄想着要得到那个不该属于他的位置。甚至还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你说这话,总归还是怨朕的。”寿帝叹了口气:“你怨朕没有给春儿机会。”
柳皇后闻言垂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寿帝道:“朕一生之中,唯一一个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累了你半生,最后也没能给你安稳的余生,朕亏欠你的,朕都记着。只有这一件事,朕从未后悔做了这样的选择。春儿性子不稳,人又急躁傲慢,若真是让他登上皇位,将来必定苍生涂炭,朕和你死后都要受万人唾骂。你是聪慧之人,朕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他说到这里,柳皇后悲从中来,捂住脸嘤嘤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