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修的背影,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心道这次糟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茶修枕头上,伸出爪子抚摸茶修的脑袋,温柔地道歉道:
「茶修修,对不起啦,是我说错了,是我抬杠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茶修头都没回,背对着她问道:“是你抬杠?”
「是我抬杠。」
“我没说错?”
「你没说错。」
希路达伸出带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脸:「能原谅我吗?」
茶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说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希路达心里松了口气,她刚刚才想起来,茶修是一个完全不会吵架的刀子嘴玻璃心。
在她跟茶修一起度过的三世里,她和茶修也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每当希路达故意挑刺抬杠的时候,茶修就会像这样闷闷不乐地避开她,非得希路达去道歉才行。
希路达发现,如果跟茶修正常陈列论据论点来讨论,茶修会全力迎战;但一旦抬杠挑刺或者转进强辩,茶修就会直接中断讨论,转身溜掉。
其实也就面对希路达抬杠的时候,茶修才会避开跑掉。换作其他人跟茶修挑刺抬杠,茶修就会变成刀子嘴玻璃心——说着说着就突然拔刀砍人的刀子嘴,完全不愿意忍耐一碰就碎一碎就怒的玻璃心。
有那么几辈子,茶修因为‘怒而杀人’的罪名而成为混迹绿林的江湖游侠。
这也是为什么茶修许多世都混迹在军伍的原因——虽然军伍也不能砍人,但至少可以打人啊!
希路达跟他一起从军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过茶修暴打过一名跟他胡搅蛮缠的军士。而她没见过,却听过茶修在任职校尉的时候,曾在重要会议里把直属长官暴打了一顿。
茶修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吵架,不想吵架。
如果是朋友抬杠,他就不说话直接避开;如果是别人抬杠,他不会顾虑什么身份地位,直接打到对方认错为止。
面对智者,他只动嘴;面对傻比,他只动手。
他是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时间跟杠精傻比吵架。
希路达也是许久没见茶修,而且又有点困,所以才口花花杠了茶修两句。没想到茶修一点都没变,直接不理她,独自生闷气去了。
解决方式也很简单,诚恳地道歉,哄一下茶修就行了。
希路达看着高兴起来的茶修,心里暗感好笑——这小子还是那么孩子气,要别人哄才行。
这时候茶修用手推开希路达,抽出床头柜的纸巾擦了擦脸,瞬间引爆希路达的怒火:
「老娘还没嫌弃你,你居然敢嫌弃老娘!?」
“不卫生。”
「有啥不卫生的,老娘又不会将弓形虫传染给你!你就是嫌弃!」
“是的。”
希路达直接扑上去,用小肉球不停狂揍茶修的脸。茶修有点想推开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一边享受猫爪按摩一边说道:
“正如我所说的例子,如果我直接将符文情报给予她们,她们未必会信也未必珍惜。但经过任务后获得的奖励,她们才会重视起来并且尽快验证。”
“而且我们不能让人类依赖虚无缥缈的‘奈瑟社’。人类是充满惰性的,如果他们认为拥有无穷知识的‘奈瑟社’会全心全意帮助他们,那他们很有可能就会事事寻求我们的帮助。”
“但事实上,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了他们,而且我也不想看见人类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茶修顿了顿,说道:
“奈瑟社、外星文明、神灵又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类都不该信任。人类必须要意识到,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科学。”
“而且,如果天魔被彻底驱逐消灭,但短时间内又还没出现新的威胁,那我们奈瑟社就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挂在人类头上——如果各国知道奈瑟社在暗中掌控世界,自然会尽量压制人类内部的内耗,以应对奈瑟社的阴谋。”
等茶修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希路达也发现自己的小肉球对茶修造成不了伤害,郁闷地踩着他胸口,问道:
「你对这个世界有这么深的感情吗?这个世界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努力吗?」
“不值得。”
希路达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看着茶修。
茶修微微一笑,平静说道:
“现在的世界,离我理想中的人类文明,还有很长的距离。种族歧视、思想壁垒、资本异化、资源内卷……”
“但我在盘古大区玩了五千年……五千年了。”
“这五千年里,我亲眼见证文明一步步地崛起,看着当初黄河流域的小部落,发展成现在的亿人大国。”
“我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
“我并不是为了现在的世界而奋斗,我只是相信人类的潜力——终有一天,地球文明会发展成我梦想中的伟大文明。”
“哪怕我活不到那一天,我也愿意为了这个愿景而付出一切:在那个蔚蓝澄净的世界里,人类是自由的,思想是无拘束的,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没有人会被命运折磨……”
“……也没有人会抬杠挑刺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