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舆论立刻就将矛头对准了王贻永与晁宗悫。
尤其是王贻永,被责备和攻击的最多。
就在前天,右谏议大夫知谏院张方平就直接在君前对王贻永发难,指责他‘不能辅佐天子,以安国家……阿附权臣,趋炎附势,实非宰辅之良人!’。
王贻永于是当殿脱帽谢罪,在官家面前乞罢去。
官家连忙命人扶起这位参知政事,安慰和劝勉了他许多话,又将张方平的弹章留中不发,这才让这位驸马涉险过关。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
像王贻永、晁宗悫这样的赵官家的亲戚或者裙带关系提拔起来的官员,他们的位置和官职稳固与否,其实和政绩没有太大关系。
而是取决于官家信任与否。
王贻永、晁宗悫,一个当日投票反对,一个弃权。
在官家眼里,恐怕都已经不可靠了——你们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朕为什么还要让你们身居高位?
晁宗悫可能还好些,他已经老了,估计这次拜执政就是他最后一次拜官了。
而且,晁宗悫终究是文官,所以,官家会留面子,但王贻永身为驸马,却不帮赵家,胳膊肘朝外拐,还被证明拐错了方向,差点坏了国家的事情!故而,在官家面前,这位驸马必然大大失分,被罢官大抵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这又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首相吕夷简,肯定会保王贻永!
这关乎这位首相用人施政的信誉。
若他保不住王贻永,或者说不能尽量让王贻永有一个台阶下,那么这位首相以后就要威信扫地。
心中想到这里,曾公亮哪里还有胆量接话?
申国公吕夷简,那可是镇压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强人。
李迪、王曾、王随这样的名臣与强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也就范希文那样的人,才敢去捋这位的虎须,不怕他的打击报复,曾公亮就没有范希文那么大的胆子了。
可惜,曾公亮自己是无法决定的!
因为赵昕已经下定决心了!
王贻永必须去国!
因为,这关乎他日后的威信与威权问题。
不然,若王贻永顺顺利利的体面下台,以后他说话,还有几个人会怕?
恐怕会和他的前世一样,哪怕身为帝王,也照样有人敢和他阳奉阴违,避实就虚。
如此,他做事的效率,岂不是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赵昕给刘永年使了一个眼色,让刘永年将曾公亮扶起来,扶到自己面前,然后赵昕就看着这位如今还很胆小谨慎的翰林学士,语重心长的道:“自先帝以来,国家制度就沉珂百现,诸事繁琐,学士难道甘坐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国家的事情,就这样糜烂下去吗?”
“今天,大宋王师已经连西贼都有些无法收拾了,若再这样下去,未来岂不是连交趾、南诏、朝鲜和日本这样的属国,也能凌驾于大宋之上了?”
于是,曾公亮再也无法推脱了,只能躬身拜道:“使蒙官家召,臣必鞠躬尽瘁,为社稷效死!”
赵昕看着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神色,道:“孤今日读史,闻周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学士,当以此勉之!”
“臣惶恐……”曾公亮于是再拜。
赵昕呵呵的笑了起来,奶音十足,如银铃一样脆耳、好听。
但在心中,赵昕是很明白和清楚的。
这大宋的文官们。
包括眼前这位曾公亮,以及如今在野在富弼、夏竦、范仲淹、韩琦等人,还有未来的文彦博、王安石、吕惠卿们。
这些人在野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忠。
天天在台谏和察院攻击着两府大臣,总感觉这两府要出曹操、李林甫。
要求天子总览大政,独断一切。
两府大臣们,只要做好天子吩咐的事情就足够了,不必对天子的决断指手画脚。
然而一旦这些人屁股坐到了宰执官的位置上,那就完完全全的变了。
仿佛从前那些话不是他们自己说的一样,开口闭口都是祖宗成法,国家制度了。
从前,皇帝内降文字,他们欢喜鼓舞。
但现在,他们却极为厌恶和反对皇帝内降文字,干涉两府事情了。
所以,赵昕知道,曾公亮若拜任宰执官,那么下次见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恭顺、听话了。
屁股决定脑袋!
身为宰执官的曾公亮与身为翰林学士的曾公亮,就必然会是两个人。
而,这就是大宋!
好在,赵昕其实现在也并不需要在两府里有他的人。
因为……
看着曾公亮与狄青毕恭毕敬的趋步而退,消失在视线中。
赵昕微微的伸手,假作在钓鱼一般。
“太公无钩而钓文王……”他心中笑着:“朕今以曾公亮为饵,以钓阁下,阁下能熟视无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