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一群辛勤的汉军士兵,把一盆盆凉水泼在昌黎县那条从北到南贯穿全城的主街上,清洗着昨夜的屠戮残留下的血污,好让一会儿朝廷官员的入城式显得体面一些。
辰时初刻,刘备和李素并辔而行、李素略微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内穿铁甲、外穿官员袍服,在五百名白马骑兵的簇拥下,施施然从北门而入。
昌黎县的攻克,意义还是非常重大的,因为这里是辽东属国的治所,直到这一刻,刘备这个“辽东相”和李素这个“辽东长史”,才算是名正言顺地正式到任了。
之前那些辛苦的日子,都只能算“上任途中的波折”。
这种乱世,朝廷给的官不好做啊。
凡是一次性升迁幅度比较大的,往往都是地盘在反贼手上,给你个虚有其表的大义名分,要你自己把地盘打回来——比如孙坚也是如此。朝廷从别部司马/议郎那种六百石的小官直接提拔孙坚当长沙太守,那就意味着长沙郡是要他自己从反贼区星手里打下来才行。
刘备策马来到城中最大的那座官衙,看着破败的建筑,心神颇为激荡。
这房子被难峭王和难楼叔侄祸害得不轻,但好歹是朝廷派出一方牧守的权力象征。
“太破败了,我等既然光复朝廷州郡,也当略为修整一番。”走进官衙正门、左右打量一番后,刘备如是自言自语。
“大哥,我等才光复昌黎,旁边的徒河县都还在贼军手中呢。而且今年大饥、民生凋敝,如何是说这些的时候。”关羽在刘备身边,忍不住直来直去地劝谏,他也是习惯了兄弟间有话就说。
刘备释然一笑:“云长莫非以为我是贪图逸乐?就算府内居室朴素一些,也是无妨的,关键是门面要堂皇。我不是为了住得舒服,是急需振奋辽东人心,让百姓看到朝廷的新气象。人心浮动之时,就更需要朝廷的脸面。”
这么一解释,关羽、赵云这些勤俭派的,都不好说什么了。
另一边的李素,倒是难得在这种问题上赞同了刘备:“这事儿我也支持,大灾之年,用民有度,反而比完全与民休息更好,咱可以以工代赈嘛。
至于徒河县尚未收复,那倒是小事一桩。这几日,云长子龙先把周边没叛军盘踞的诸县安定了,过阵子我去翼德营中,让翼德把徒河县团团围死。
射书入城劝降,有九成把握可以不战而收服——那里只有四五千人马,见了难楼、阎柔首级,不会有信心抵抗的。”
刘备本来只是觉得胜利略有小成,要装点一下面子,听李素居然可以为他找到正当性,也是心中窃喜:“哦?伯雅倒是每每有高论,愿闻其详。这‘以工代赈’是个什么法子?”
不光刘备,关羽赵云,甚至鲁肃,都竖起耳朵,想听听有何高论。
以工代赈之法,最晚到唐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苏东坡做地方官时就用得很溜。那是因为宋朝商业发达、当时的人有一定的经济学常识萌芽。
不过汉朝还是太重农抑商,所以如今的人肯定听都没听说过。
李素便娓娓道来:“如今已是三月末,而随着我军光复失地,饥民流民还在源源不断归附。四月份来投的,让子敬收编之后,好歹还能垦田种些豆类、蔬菜。
可如果五月份、甚至更晚还有流民需要安置呢?那时候定然已经误了农时,这时候就要吸收饥民中的精壮充军、以粮饷养兵消弭乱源。
而那些不足以当兵的,就只有以官府组织的工役,让饥民服役赚取口粮。不劳者不得食么,这样至少比直接无偿赈灾容易管理些,还能防止不患寡而患不均、使先来的劳作交租的百姓不至于心中不平、也想荒废田亩混入受赈的人群。”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刘备和鲁肃听了之后,却如闻神机妙计,一时惊为天人。
鲁肃失神地喃喃自语:“以工代赈……没想到让百姓劳作、发给口粮,还有如此的妙用。这些日子确实已经为越来越多的流民难以管理,深感头疼。
有些饥民是二月份来的,有些是三月份来的,但发给土地和口粮时,人多事杂、做账难以精细。往往算不明白每一户饥民究竟已经领了多少天口粮,到秋收后统一加倍收租偿还,又怕挂一漏万。
所以只能是每个月的分一组,不管二月几号来的,都算他们领了二月份一整个月的口粮。这样官府记账才方便些。然后那些二月初来的就心中得意,二月底才来的便多有不平。
有了伯雅此法,将来四月份来的饥民,一律算五月初一才开始官发口粮,四月要吃几天就做几天工,做一天发一天当面结清,也免了税吏忙不过来。”
一旁的关羽没有做过内政,不理解鲁肃的痛苦,他只是本性节俭,忍不住问:“那这以工代赈,就是给修府修衙?修复城墙?虽然民力廉价,是不是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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