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辆载重一万五千汉斤的船型大篷车,由两千头牛牵引、在五千名士兵的保护下,沿着洮河缓缓北进。
这正是李素亲自带领的援军和补给车队,运送物资给已经在围困金城的关羽。
遇到浅滩水缓的地方,就把车队推上岸,然后由牛牵引,水位稍稍合适、流速也足以省力的时候,就把车慢慢弄下河,淌个几十里,牲畜就在河边散放行走,节约畜力。没有沉重篷车的拖累,牛行走的速度也能加快将近一半,还轻松。
李素坐在一辆特制的、最为庞大坚固的篷车上,眺望着两岸景物,心中也是壮怀激烈。
他亲自坐的这辆篷车,宽达八尺,长逾三丈,旁边的厢板高六尺,全车木板厚三寸,比别的车厚一倍。所以按照这车的尺寸,光是自重就有接近六千斤了,非常浪费载重,别的车都才两千斤出头。
因为篷车庞大,李素的座驾理论排水量高达十五吨,折十二万汉斤,但实际上李素根本不会让这车装超过三万汉斤的货。他宁可排水余量多出来很多,确保船不容易沉,绝对安全,强弩也射不穿、甚至投石机用碎石子砸都砸不破。因为车子沉重,他的座驾要八牛拖曳,或者十二匹马。
即使如此,车上的三万斤载重也不会拿去运粗夯之物,都是他自己的生活用品、饮食补给,或者家人侍女,加上车子自重总共不到四万汉斤。
或许有人会觉得:军中带女子,是不是太不庄重了一些?李素原先带兵打仗的时候,哪怕不亲临一线,也不至于这么张扬。这次怎么变了呢?居然带上了自己的妻室。
连他的妻子蔡琰,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孩子已经半岁多可以断奶了,但带着自己的正妻随军长见识,还是挺奇怪的。
蔡琰和家中其他妾婢,是春末的时候,李素在临洮安顿好了起居,才被接来西北的,好跟夫君住一处。毕竟以李素的官职以后也很少会再回成都长住了,把家人先接到临洮,也便于将来直接去长安。
“夫君,虽然妾身不怕,可是会不会被军中将校觉得你轻浮、有损士气?”蔡琰很识大体地问,从临洮出发后的第一天,她甚至不好意思探头出去观赏景色。
李素傲然道:“有什么轻浮的?我从没把夫人当成寻常女子。夫人是将来要参修《汉纪》、《后汉书》的奇伟之士,外人便是称夫人一声先生,也是当得的。
往年之所以不带你,一来是有些战事过于艰险,你也年少。二来也是诛灭反贼,不值一提。如今我们虽然初战是讨伐韩遂,但击灭韩遂之后马上就要面对郭汜和诸部作乱的羌王,这是为大汉朝重新拓边的伟业。
当初大将军窦宪击破外匈奴、从居延海继续往西北追击,随军带护军班固,令其著《封燕然山铭》。班固修成《汉书》、勒石记功,固一世文雄也。今岳父膝下无子,不似班彪有子班固、班超。只好委屈夫人受累,身兼固、超、昭之任了。”
说到最后两句,李素一改开始的傲然语气,变得柔情了一些,看得出来他也有一种正在创造民族辉煌历史的豪迈感。
虽然此次西征讨伐,肯定打不到燕然山那么远,国家也没有这个财力。但总有一天,他李素也是要在西域勒石记功的。
蔡琰这才彻底听懂:夫君这次特地破例,不是让她来游山玩水的,是要她帮忙留下千古名篇歌功颂德呢。
这就是身边有个实力足以名垂青史的大文豪的好处。
想明白这一点,蔡琰的眼神也变了一些,变得复杂而激动。
夫君这不是轻浮和冒险,而且她知道夫君向来非常注意安全,那她还有什么畏首畏尾的?
蔡琰纤纤细手扒着大篷车侧面六尺高的厢板,这个高度刚好可以到她嘴和鼻子之间的高度,蔡琰的身高大约是六尺六七寸,比夫君矮八寸,所以刚好可以舒服地看清车篷外的景致。如果嫌不够轻松舒坦,还能挪几包粮食垫着坐下观赏。
她从来没有那么迫切,想要从头到尾搜集写作素材。
而在洮河上行车,入眼最显著的景物,便是河东岸山坡顶上那些时断时续的夯土残垣了。
换个别的女人看到这些破墙,或许不会意识到什么,但蔡琰是当世才女,饱读诗书,心中略一回想,便心情有些激荡:
“始皇帝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我们前日从临洮出发,如今看到的这些,应该就是秦长城的极西之处了吧?”
按照他们的行程,今天可以抵达狄道,四天后就到金城了。
李素嘴角抹过一丝快意,骄傲地感慨:“没错,这里就是秦始皇长城的极西段,洮河以东,秦时就算汉地。洮河以西,自古就是羌地了,不过我大汉数百年间,多次溯源河、湟尽头,深入高原。黄河源与湟水河谷,理论上也是我大汉领土,只是桓帝时起渐渐丢失。
想我七年前,跟着大王在辽东平张纯,兵锋最东直抵玄菟郡西盖马、辽东郡安平等诸县,当时也见过长城最东端的遗迹。整整七年了,咱可是从万里长城最东头,一直杀到最西头。”
这些对李素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他还打到南中深入不毛呢,已经不光是汉地的最西边了,简直是最西南角,这些回忆,想想都是很带感的,让人忍不住要唱“滚滚长江东逝水”。
蔡琰心旌动摇,那些给她抱琴磨墨的婢女就更加对主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仗还没打,蔡琰觉得应该先作赋一首。
她想了一会儿,就提起笔来,先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下《西征赋》几个大字。
《西征赋》这篇文章,历史上后来也有人写过,是西晋时的文学家潘安写的(就是那个大多数人只知道他很帅的潘安),不过现在既然蔡琰要先写,就让潘安将来换名字吧,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潘安的话。
而潘安那个《西征赋》显然也有模仿班彪的《北征赋》和班昭的《东征赋》的意味。如今轮到蔡琰写,当然要更加高屋建瓴。
“岁建安之初定兮,余随夫乎西征;时仲夏之酷厉兮,冒炎上而济洮。睹始皇之西宇兮,唯余赘乎残垣;仰皇天之宙德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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