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所谓有德,指的是什么?”
狐妖小心翼翼的解释:“德就是功德,对天地立下的功德。”
又赶紧补充:“当然还得有能,没本事的话,又怎么承受得起神印呢?”
清冽激流自仲杳心底涌出,让他身心颤栗,如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
神灵的出现并不是无章可循,而是必须有功于天地!
没错,是有功于天地,而不是有益于人。
这个道理本来极为简单,仲杳却下意识的将神灵与凡人香火绑定在一起,觉得神灵必须有益于凡人。
“天地有灵,不因人兴,不因魔消。”
仲杳低低念着这句话,再想到另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继续问涂糊:“你说你平素行善积德,不会是治疗受伤的鸟儿,放生蹦到岸边的鱼,救下被豺狼追逐的兔子这些事情吧?”
涂糊呵呵笑道:“堡主说笑了,这等小善哪能叫善?弱肉强食是禽兽本分,也是天地之道,我为什么要违背这样的道理,只为满足那点怜悯之心呢?”
“在贯山这一百多年里,我杀了成千上万被魇气侵蚀的禽兽,避免它们举族覆灭。我挖掉了不知道多少腐树植株,避免魇气沉积,形成魇窟。”
“我还用障眼法吓走了不少樵夫猎户,不让他们深入到魇气浓郁的地方。偶尔遇到不慎魇化的人族,我不着痕迹的杀死他们,让他们免受痛苦。”
狐妖淡然的说:“贯山虽然不是我的祖籍之地,却是我得到机缘的地方,在这生活了一百多年,我已经当做自己的家乡。我在尽量拖延贯山被魔魇完全吞噬的时间,哪怕只是一时半会,也算尽了自己的本分。”
仲杳深深颔首,他的理解是正确的。
对贯山这方土地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魔魇。狐妖会被神印看中,就是因为在这事上立了功德。
他举起那块陶片问:“这神印现在是什么状况?被我打坏了吗?那我岂不是成了贯山的罪人?”
涂糊苦笑道:“神印哪会这么容易坏掉,我终究是才具不足,或者德不配位,神印只是暂居在我身上,借我驱策神力而已。本就不稳固,被堡主……教训一番,自己又差点魇化,神印自然就离我而去了。”
狐妖转头远望,目光越过山后深谷,投向西面。那是魔魇肆虐的地方,魔窟遍地,魔物横行,已无任何正常的生灵。
他深深叹道:“山神虽然早已不在,留下的神印还在守护贯山,只是时光侵蚀,这份力量越来越稀薄了。”
紫萝也在嘀咕:“什么意思?难道在他之后,就再没山神了?”
看来你比狐妖睡得更久,两三百年都不止。
仲杳问她:“你不认识这个?”
紫萝迟疑的嘀咕:“不认识,没一点感觉。”
贯山的山神是谁,仲杳完全没概念。长辈们从来只以山神称呼,也说和土地一样早就消散了,还真是个谜。
仲杳摩挲陶片,注入一缕九土真气。
刚才感应的时候,这块陶片就如夜幕中的一盏明灯,格外耀眼。
一个想法不由自主的从脑子深处蹦出来……
他的陶碗,跟这块陶片,莫非有特殊的关联?
再想到陶碗附带的九土转德经,要他吃遍贯山的土,难道陶碗就是山神的真身?
自信一些,仲杳对自己说,既然是猜测,可以更大胆点。
转生为仲杳之前,自己的记忆模糊破碎,似乎处于非人状态。
紫萝的前身一直沉睡,最后一刻清醒时说“你来了”,按她现在的情形看,她一直在等待的,不就是贯山的山神?
诸多线索汇作一处,加之这陶片的感觉,仲杳的心跳变快。
莫非……自己前世是贯山的山神!?
陶片忽然变亮,褐黄外皮片片剥落,露出柔白如玉的晶莹之色。
仲杳和涂糊瞠目结舌,同时看着褐黄陶片变成白玉瓷片,上面的“贯山”二字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完全超出仲杳的预料,九土真气没能渗到陶片深处,只是洗掉了外层,跟自己的陶碗显然不是一个路数!
涂糊惊骇的看住仲杳,嘴里语无伦次:“你、你……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紫萝也在嚷嚷:“我也不知道!算起来我只是出生三天的婴儿,我能知道什么!?”
顿了顿,紫萝又说:“现在我就知道一件事,山神彻底没了!”
涂糊转头一看,也叫了起来:“事情大发了!”
天地深处似乎有无形的震动,紧紧揪着仲杳的心,令他生出强烈感应,发生了什么大事!
顺着涂糊的目光看过去,仲杳一巴掌拍额头上,事情真的大发了!
山巅远处,深谷对面,黑气冉冉,冲天而起,如股股倒流的瀑布,直接云霄。
魔魇开始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