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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唐师师十四岁了。这四年,唐师师长得越发沉鱼落雁,容色姝丽。不管她穿了什么,站在人群中,只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唐家大小姐的名声,也慢慢煊赫起来。这些年齐景胜来唐家越来越勤,他的科举之路也一路顺畅,去年已经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准备乡试。齐家说,齐景胜为了迎娶唐师师时好看,发誓要中了举人后再来提亲,让唐师师风风光光出嫁。唐明喆乐得合不拢嘴,林婉兮也又欣慰又伤感,一心给唐师师准备嫁妆。
林婉兮甚至已经在畅想,等唐师师日后生孩子,孩子乳名要取什么。唐师师没有任何嫁人的心情,甚至她光想到要嫁给齐景胜,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可是,林婉兮却如此期盼这场婚礼。
唐师师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唐明喆喜欢排场,请了人来唐家吃酒席。前面吵得热热闹闹,苏氏母女别提多么繁忙。唐师师避开众人,悄悄走到苏氏屋里,从柜子中找到了自己的画像。
一切和她的记忆一样,她十四岁的这年春天,花鸟使在各地寻找美貌女子。苏氏偷偷让人给唐师师画了像,乘人不备递给花鸟使。后来唐师师果然被选中,受了皇恩,荣幸进宫。
她和齐家的婚事,也由此不了了之。
唐师师手里握着画像,一时犹豫了。她知道,只要她现在把画像放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屋,她就会和前世一样被花鸟使相中,训练三年后,被送往靖王府。前世她和他失之交臂,这一次,只要她提前避开赵子询,多往赵承钧身边凑,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和他修成正果。
可是,这份说不定,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唐师师站了许久,最终,她还是将苏氏的画像放入袖中,转而替换了自己准备的画像。
神泰二年的春天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唐明喆忙着做生意,林婉兮忙着给唐师师绣嫁妆,一切都和平常别无二致,除了苏氏私底下抱怨,根本没人知道,朝廷的花鸟使来过临清。
七月,齐太太隆重上门,和唐家商量六礼的事情。按齐太太的想法,乡试不是一年半会能考完的,没必要非等到中举,现在开始走六礼,也未尝不可。
大人们在前面商谈,唐师师坐在后院里做绣活,连着好几次扎中自己的手指。丫鬟们看到笑,挤眉弄眼道:“未来婆婆来了,大小姐心思不在后院,都扎破手指了呢。”
丫鬟们本意是调笑讨好,没想到唐师师放下绣棚,忽然沉了脸,说:“放肆。谁准你们议论主子的事情了?”
丫鬟们一齐吓住,唐师师冷冷喝道:“还不快去做事?”
丫鬟们悻悻应了一声,一哄而散。下人们走后,唐师师看着眼前被她勾的乱七八糟的鸳鸯,心烦意乱,几乎连坐都坐不下去。
过了一会,一个小丫头咚咚咚跑近,呆头呆脑道:“大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拜见客人。”
不必想,必是让她拜见齐家父母。唐师师本来就心烦呢,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去!”
小丫头被吓跑了。唐师师本以为这回耳朵能清净片刻,没想到没过一会,唐明喆的管家亲自跑来:“大小姐,这位贵客点明了要见你。唐家惹不起这尊大佛,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唐师师怒气到达顶峰,轰得炸了。她怒气冲冲走到前厅,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烦扰她!
唐师师走到前厅,提裙从侧门进入。侧门前放着一扇六幅仕女花卉屏风,屏风高大贵重,将前后视线分隔成两块。唐师师站在屏风后,悄悄看前面的人。
唐明喆背对着唐师师坐在主位,周围围着许多人,几乎大半的唐家人都凑过来了。下面客座第一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侧脸对着屏风,从唐师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笔直的身形,玄衣上张牙舞爪的蟠龙。
唐明喆的语气中恭敬带着讨好,他小心翼翼说:“草民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不知王爷找小女有何事?”
一个褪去了少年清润,满满都是成年男子硬朗英气的声音响起:“无他,叙旧而已。”
叙旧?唐明喆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唐明喆委婉地,拐着弯提醒道:“可是,小女已经定亲,不日就要走六礼了。再见外男,恐怕不妥。”
“哦?”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可是在场所有人,莫名听出一股杀气来,“她竟有了未婚夫?”
“是啊,十岁定好的娃娃亲,已经快五年了。”
赵承钧笑了笑,侧过脸,目光强势而直白地看向屏风。那团向日葵图案后,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正静悄悄靠着。
“她有未婚夫又如何,我不承认。”
她是他的。前世她是他错失的明珠,今生是他一辈子偿还的情债,就算有来世,她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生生世世,永不停息。
——《宫斗不如当太后》,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