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敲了下马头,笑话它:“你怎么这么矫情啊,还要我来喂你才肯吃。”
“有吃有住,主人都没有不要你,你就堵在这发脾气,想要人哄。”
小马本来草吃得好好的,好似听懂了苏明妩在骂它,不高兴就扭了个头转过去吃。
苏明妩不嫌地方脏,绕到它的正面,“干嘛,说你两句,你就与我闹别扭,你到底有何不满,你倒是说呀。”
“话不会讲,就知道闷在心里,人家可能都不晓得你难受,矫情也活该。”
说着说着,苏明妩觉得仿佛是在骂自己。
可是,她明明也很委屈的。
矮脚马听到这里,垂下马头低低嘶鸣了声,马屁股坐在草垛上,很不高兴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不该这么说。”
苏明妩上前抱住马脖子,垂着眼睑,“其实,我最近同样很不高兴。”
“符栾对我挺好的,我没少出门,生意自由地在做,钱也在赚,比起以前,我不该有哪里不满足了。”
“我知道,符栾就想让我服软,服软有什么用,他不信我就还是不信。”
苏明妩的下颚抵在马脑袋上,憋了个把月的话没地方倾诉,只能对着她的马儿说,“是,是我自私,可我也不是不乐意告诉他,只是,以后若是他不喜欢我了,我就是想,想让自己不要那么狼狈而已...”
“再说,你看他把我赶走的样子,也不像是多喜欢我。”
苏明妩前世心怡的太子和她年幼熟识,尚且为了虚名将她推开,与符栾成亲不满半年,要她怎么全心全意地相信。
“哎,可我真没想过害他的,你说他到底信不信我啊。”
“这些日子,我除了晚上见他的时候,真是闷极了。”
蟒衣官服的男人要去承运殿受官员礼拜,经过院门时无意间听到了现在,他唇边浮起不太明显的笑意,抬起快步继续,很快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
王府的侍卫驾着马车将苏明妩送到武威府里热闹的街道,她不喜欢旁人跟着,就吩咐让他们等在某处,自己则骑上小矮脚,在附近随便走走停停。
因为想去新宅里看看药材,苏明妩给车夫特意选的地方,就是扬番巷的巷口。
绿萤紧紧扯着辔头,在马下边走边道:“王妃,您真的愿意花一吊钱,请个私塾老师过来啊?”
“嗯。”
这个想法,苏明妩在来凉州路上就想好了,当时是想给绿萤找,现在多了个叶折风,她真是没想到,怎么会有人那么勤快做事的。
又聪明又忠心,连出门吃碗面条都不肯多加几颗菜。
所以,她思来想去,决定好好培养未来的左右手,不识字真的太不方便,如今不甚明显,以后时间长了会很麻烦。
绿萤乐呵呵道:“王妃,您都不知道,折风听说能读书,高兴狠了,他小时候家里穷,想学字却没有人教。”
“还有,春兰春桃虽然识字,也让奴婢求您,说能不能在旁听听。”
苏明妩心不在焉地回道:“嗯,随你们,反正就是给你们请的,学学读写不贵,你们不用放心上。”
绿萤垂着头,兀自轻轻低声,“不能不放心上,您是奴婢见过最和善的人,奴婢一辈子都会好好陪着您的。”
...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晃悠到新宅门口,苏明妩刚下马,矮脚马好似闻到了什么,居然激动地跳起来,唰地就冲进了开着的宅门。
而后,门内传出一声少年的惊呼,“小珍珠,你怎么在这儿,王哥说,你被雍凉王妃带走了啊!”
话音落,苏明妩正在跨门槛。
她脚步一顿,微微蹙眉,练马场的场主好似是说过,【我们那个马奴啊,命是真苦,好不容易遇到恩人给了五两银子...】
五两...
苏明妩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叶折风,不会这般巧吧,他就是那个,当时不在练马场的马奴...
小珍珠欢快的来回奔波于苏明妩和叶折风之间,像在给两人作介绍。
叶折风也是呆住,曾看到夫人吃饴糖,以为是凑巧,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雍凉王妃。
那么,夫人费尽心思藏的身份,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发现了?
半空中视线相交,场面静默了片刻。
苏明妩认命地叹了口气,还好折风是个好孩子,就算不是,她也不可能杀了他灭口,但到底是给盘缠让他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呢。
她斟酌了会儿,开口道:“叶折风,既然你知道我是谁...”
“夫人。”
叶折风看懂了苏明妩面上的犹豫,他走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眼圈红红的,“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
苏明妩见少年前一息看到小马还挺高兴,突然就说哭就哭,蹙眉制止道:“绿萤,快去先扶他起来,别磕了。”
“是,王妃。”
绿萤小跑过去,可她的力气毫无用处,叶折风坚定地跪着,盯着苏明妩,眼泪一颗颗往外掉,全然没有往日采买草药时候,比成年人还能干的模样。
叶折风在这一刻自顾想了许多,他想报恩,想为她做事,夫人现在喜欢钱,他就努力去赚,夫人以后喜欢其他,他会更努力地去做。
他分不清对夫人是什么情愫,但他知道,他是不带邪念的,单纯的就是想看她欢喜。
“求夫人不要赶我走。”
少年抬起头,眼泪清澈干净,他的嗓音沙沙的,“折风愿意保证,在这世间,折风,唯以夫人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