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四十文士模样打扮的人正坐在桌旁,风卷残云般吞噬着桌上的饭食。
此人身材瘦长,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留着五绺长须,也算是颇有仪表,可此人眼下的举止实在与其样貌相反,双手并用,胡乱将碗碟中的菜肴塞进口中,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原本应当是潇洒的五绺长须上也沾满了饭渣汤渍。
此人显然是见过秦天德的,一看见秦天德进来,愣了一下,左手中缺少了好几块的鸡腿以及右手抓着的一把菜肴都停留在半空中。
唉,秦天德心中暗叹,微微摇了摇头,对此人顿时失了兴趣。
眼见秦天德有离去之意,此人慌忙将手中饭食丢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随手将手上的油渍在身上抹了抹,然后恭恭敬敬的纳而拜道:“下官工部郎中范同范择善拜见秦大人。”
“范同,我看你应当叫饭桶才对!”秦三鄙视的看了眼范同,出言讽刺道。
秦天德初看到此人模样时,心中就是一凉,他还以为对方不带贺礼前来求见,又苦等了三日三夜,只以为对方是受秦桧迫害的忠正之士,可是一见到对方的吃态,顿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可是听及对方自称范同,他眼前一亮,记起了此人的来历。正如他先前猜测的那般,范同的确是遭受了秦桧的迫害,但却不是什么忠正之士。
范同,字择善。政和进士,后再中博学宏词科,累官至吏部员外郎。后附合秦桧,力主和议,绍兴八年金使入境,他北向而拜,问金帝起居,为大宋军民痛恨。然则十一年,他献策罢韩世忠、张俊、岳飞兵柄,获得赵构和秦桧的青睐,擢为翰林学士。旋任参知政事,恃宏奏事,为桧所忌,谪居筠州。
历史显然因为秦天德的出现生了变动,如今范同并没有被谪居筠州,而是被变为毫无实权的工部郎中,至于其中的经历却不是秦天德在意的。
“你就是范择善?”
“大人听过下官?”范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抬头看去。
秦天德打了个眼色,秦三立刻去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其身后,然后退了出去,熟手关上了房门。
秦天德坐下后,随意的吩咐道:“起来吧,你我皆为五品,乃为同级,没有上下之分。”
范同依言站起身来,再度将手在衣衫上用力擦拭了几下,拱手说道:“大人太过自谦了。想大人如今深得官家恩宠,特许见君不跪,这是秦相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可见官家对大人的青睐。只凭这一点,大人就可称得上见官大一级,下官怎敢不恭?”
秦天德乐了。长久以来一直都是他对赵构秦桧大拍马屁,几时享受过被别人如此不顾脸面的阿谀奉承?而且对方的年龄跟他父亲一般。
难怪说官场中不分年龄,更无父子,谁的权势大谁就是大爷!
看到秦天德笑,范同只以为自己的马屁之言奏效,连忙躬身前移了两步,再次说道:“大人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虽有旁人嫉恨,污蔑大人只是凭借官家宠信,可下官却是清楚,大人能有今日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想大人知县淮阴一年,便使得淮阴脱离了水患之灾,如今各地水患连连,偏生水患重地淮阴寸土未伤,必是大人治理有方所致。
凭借此份功绩,大人蒙官家另眼相看调回京城升任起居郎一职,更是明炭笔,为官家做出独树一帜的画像,令画匠大工汗颜,更使官家能够流芳百世。
随后又在同文馆内威风赫赫,痛斥蛮夷,大振我大宋声威,大人只才其实旁人能够因嫉羡而抹杀的?”
要不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天德明知道范同为人,也知道范同这番话也只是讨好之言,可依旧听得顺耳,心中舒坦。
不过他好歹两世为人,又拥有者世人难以比拟的千年知识,自是不会被范同这几句吹捧之言就晕的找不着北:“本官哪有范大人所说那般大才,况且范大人也应听闻,本官春闱之时的两张考卷,世人皆认为本官是胸无点墨的草包之辈,之时靠着花言巧语,在秦相的照拂下才能高中魁。”
范同心中一沉,秦天德春闱之时凭借两句话被钦点状元郎一事,临安城内早已传遍,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他敢顺着秦天德话头说下去么?
略作寻思,长期致力于拍马工作的范同就有了答复:“大人,那只是无知小儿嫉羡大人的中伤之词,岂能当真?”
“可是本官的确是凭借两句话高中了状元啊?”秦天德含笑的说出了这句话,看着范同,看他这回又会有如何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