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便向西门庆杨林苦笑道:“这厮,却不象个小孩子的脾气?”
西门庆笑道:“朱贵哥哥说得是,铁牛大哥最敬服公明哥哥,今日公明哥哥令他受了委屈,他自然要使使小性子,生出些事来,却让公明哥哥心里惊上一惊。”
朱贵拍着腿道:“宋江哥哥心里惊上一惊,倒也有限,只可怜我这两条腿,却不知上辈子作了甚么孽,这辈子要为了这铁牛辛苦奔波!”
众人都笑。朱富便摆布些酒菜来,歉然道:“我哥哥倒也罢了。只是这些村味儿,忒也不成个敬意,委屈了西门庆哥哥和杨林哥哥,心上实实的过意不去!”
西门庆和杨林都道:“朱富兄弟哪里的话!”当下尊西门庆坐了主位,杨林对面相陪,朱家兄弟分左右坐了,大家斟起酒来。
酒过三巡,西门庆便道:“朱富兄弟几句话工夫,便判断出朱贵哥哥此次回乡,是为了铁牛大哥而来,心思果然灵动!”
朱富却叹道:“四泉哥哥谬赞了!小弟是开酒店的,砌起七星灶,锅盏盛三江。来的全是客,全凭嘴一张,若欠少了察颜观色的本事,哪里能赚得养身的辛苦钱?”
西门庆听了诧异道:“兄弟酒店这地势,正处交通冲要之处,人来人往,也不愁混不出一个小康来。怎的听兄弟这话中之意,竟然有养不活自己的意思?”
朱富便把酒碗往桌上一墩,大声道:“不瞒……”向酒店窗外看了一眼,又小声道:“不瞒四泉哥哥,若是在前些年,当今的官家刚继位的时候,朝廷里的贪官还少些,小弟这日子虽苦,倒还过得去。这几年却了不得!那朝中的贪官一个接一个往外放,全天下都被这些蝗虫占满了,啃的还不都是咱老百姓的口粮?小弟这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若不是小弟店里还有好几个火家指着这酒店糊口,小弟这酒店啊!也早关门多时了!”
杨林在旁边听着,插嘴道:“朱富兄弟,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听了却不要生气。”
朱富赶紧道:“杨林哥哥担的是甚么心?自家弟兄,有话请说便是!”
杨林便道:“我适才听朱贵哥哥说,兄弟你是本县都头李云的徒弟?既然你师傅是一县的都头,那官面儿上的好处还少得了吗?你只要放软了身段,寻到衙门里,在他面前嘻哈嘻哈,也不愁不成个富户——你看天下多少有钱人,不都是这么发起来的吗?”
朱富听着,便把筷子一放,正色道:“杨林哥哥,你说这话,是看轻了小弟的为人了!小弟虽然出身不高,就是个开酒店的,但还知道些是非黑白,如何肯依附官府,去欺侮百姓,做那些断子绝孙,生儿子没屁孔的歹事?”
杨林急忙端起酒来,歉然道:“这却是小可噇多了黄汤,随口胡说八道的不是了!朱富兄弟切莫与我一般见识!在下我以酒谢罪!”说着,咕咚咚把酒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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