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不是梁山军放的。
入城之前,西门庆早有严令,不得乱杀无辜,不得放火劫掠,违令者全家皆斩!
西门庆倒想帮着东京开封府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多保留一分元气。可惜,他的这一番苦心,都被东京城里的某些本地人当了驴肝肺。
世界上从来不会缺少地痞无赖,在北宋时叫游手捣子。这些人盘踞在东京城的阴暗角落里,平日里好吃懒做,只靠偷鸡摸狗度日,逮个机会就上富贵人家去帮闲,趋炎附势,欺压良善,能拐就拐,能诓就诓,是专业驻会犯罪候补。已经被梁山处决的高俅高二,就是这帮人中杰出伟大的代表——简称人大代表。
梁山围城,城里大搞镇内运动,这些人仗着地头熟,跟在胥史的背后吆喝助威,很是出了一把力气,捞了不少好处。今天城破了,他们摇身一变,又想要攀附梁山军自抬身价,谋下半辈子的富贵——“梁山天兵进城啦”的吆喝,喊得最卖力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躲着官兵,在东京城的阴影里东钻西窜,渐渐越聚越多,人一多,贼胆就大了,大成了盗胆、匪胆。
于是这帮人狐假虎威,大叫着:“吾乃梁山内应是也!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送死?”宋兵听见了,大多闻风而遁,即使有那不逃的,浓雾黑夜里也不敢主动上前来沾惹。大家对峙一会儿,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这一来二去的,就更增添了这些人行凶作乱的胆气。
终于,这些人贪婪的目光锁定到了那些紧闭的富家门户上。
真正的豪门大户,他们是不敢去撩拨的——那些人家深宅大院里往往养着保镖护院,除非是梁山军那样真正暴力的行伍,一般人想去发财,只怕先要丢掉小命儿。
所以这些人想打主意的都是些中产之家,小户而已,他们的胃口也不大,小富则安就行。
于是这帮人上去就踹门,口中大叫道:“梁山追查奸细,快快开门,迟延一刻,叫你全家都死!”
有那吃不住唬的,门一开,买平安的钱还没等塞过去,就被抢了。然后一帮游手捣子蜂拥而入,四下大掠,主家敢阻拦的,就手一刀——反正现在城中四下里都在死人,也不争多你一个!
抢掠、杀戮、奸侮,所有的坏事都做尽后,这些意犹未尽的梁山内应们收拾战利品,开始换下一家。但在临走之前,当然不会忘记点一把火,湮灭所有的罪证。
这样的虫豕,东京城中在所多有,因此火头四起,东京城一片大乱。
西门庆看着城中烟火,知道局势正在开始失控,但他早有准备,于是命军法队开始巡城,有扰民害命、作奸犯科者皆杀无赦,又命助攻的四乡百姓入城救火。
不过让西门庆始料未及的是,不少百姓进城后,不去救火,反而也去劫掠财物,在他们心中,东京城是赵家王朝的,他们是帮西门庆打赵家王朝的,所以他们是有功之臣,抢起赵家王朝的东西来自然就理直气壮,因为这是他们辛劳苦劳换回来的,即使官司打到西门庆那里去,西门庆也得帮着他们!
这种观点蛊惑了不少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有本应该救火的人却成了趁火打劫的人。这些人非本城地头蛇可比,知道肥羊在哪里,他们是见兵就避,见门就踹,见人就抢,如蝗虫过境一般,什么都拿,什么顺手拿什么,虽然他们有心劫掠,无意伤人,但偶尔不得已时也必须伤残人命。
看到这些人肩扛手提,收获颇丰,原本坚持救火的人也不由得动心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抢掠的行列中,城中百姓开始惨嚎着逃亡。
西城的几座城门梁山没有染指,逃亡的军民开始在西城方向集结,乱哄哄挤作一堆,哀声震天。
丧门神鲍旭将这一切火速报告给了西门庆。西门庆脸色极难看,他当即命令项充、李衮引本部牌手增援军法队,见劫掠者无分老**女,皆杀无赦,受害者人家有愿助战者给以兵器随行,虽杀戮无罪。
鲍旭犹豫道:“那些百姓助阵而来,若出手滥杀,只怕失了民心。”
西门庆道:“杀者,失助战百姓之心;不杀,失城中百姓之心。鱼与熊掌既不可兼得,须以‘法’字决断!趁火作乱,是非法也!今日若一时放纵,养成积习,最终必流毒于无穷,日后终受其累——我意已决,凡有火中取粟者,尽情放手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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