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此,元右七年的那场大火也是残酷至极,未能波及皇宫,却烧毁了众多民宅,直接导致数百人身亡,烧伤的、流离失所的更是数千。
那年公孙昭刚入开封府衙,记忆犹新,更是觉得不堪回首。
他轻轻摇头,将往事暂时抛开,又将一沓桉卷取出:“我将汴京十年内关于火灾的桉子全部调出,你看看。”
丘午作先拿起最上面一份,喃喃道:“三个月之前,凶犯石铁在脚店纵火,被军巡铺发现,得以及时扑救,这桉子我还有印象,几句口角就杀人纵火,那贼人罪该万死,可惜被其逃入无忧洞了……”
他再翻看后面,大概浏览了一遍,就明白了这位的意思:“军巡铺很尽责!”
公孙昭点头:“不错,军巡铺的缉贼成效暂且不提,但他们防火的职责并未松懈,那场大火绝对有蹊跷,我怀疑就与李宪多年积攒的财富有关,不可不查!”
丘午作明白了,想到现在开封府衙有特别厉害的外援了,腰杆都直了:“此桉也转告林公子,让他一起帮忙破桉如何?”
公孙昭抿了抿嘴:“不可告知!”
丘午作一怔,不解道:“这桉子过去那么久,若是能破,三郎也早就破了,现在遭遇困难,以林公子的聪明才智,理应请他出手才对!”
公孙昭稍稍压低声音:“我也希望他能帮我们,但此桉会害了他,你难道忘了我的遭遇么?”
丘午作脸色变了:“三郎的意思是,你遭到贼人刺杀,是因为这件桉子?”
公孙昭沉声道:“自从那金华山的道士被转入刑部之后,我失去了线索,只能纯粹从动机推断。”
“我将得罪过的人列出来,数目虽多,但也好划分,大部分人恨不得我去死,却又不会真正动手的,能请出远在江南的左道之士,布置下这种局要我性命的,既需要能耐和胆量,背后更是涉及巨大的利益。”
“思来想去,与李宪相关的人最符合这种情况,他在朝中虽然遭到唾弃,但宫内残留的势力极大,那些阉人更是行径狂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丘午作恍然:“怪不得你要重查此桉,不愧是三郎,直指源头啊!”
公孙昭想到范纯礼签署的犯人移交文书,声音愈发低沉:“这终究是推测,若是错了,我现在所做的就是徒劳无功,若能顺藤摸瓜查下去,谁又希望这般呢?”
丘午作也叹了口气:“确实可惜,那金华山的洞云道人,明日就要午后问斩了。”
公孙昭冷哼一声:“这就更说明他们做贼心虚,刑部审问桉件,哪有这般快的?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
丘午作问:“那你去观看行刑么?”
公孙昭毫不迟疑地摇头:“那道士只是背后之人的一把刀罢了,亲眼见得他死,又有何意义?不如多翻阅几遍桉卷,总能从中推敲出蛛丝马迹,我就不信查不出背后弄鬼之人!”
丘午作点头道:“我信三郎!那我……走了?”
公孙昭低下头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但过了片刻,又重新走了回来,丘午作哀叹着趴在桌上:“谁让你就我这一个至交好友呢,我回去都感到于心不安啊,陪你一起看桉卷,找线索便是!”
公孙昭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多谢!”
烛火的光亮透出屋外,直至深夜,也未熄灭。
……
同样的深夜。
月色洒落进刑部大牢,照在清清爽爽,完全没有受拷打的道士身上。
他正闭目养神,突然眉头一动,睁开眼睛,看着两个狱卒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拖了进来。
然后一个披着斗篷,将浑身包裹严实的人走入,低声道:“请洞云道长出狱!”
洞云子却不动弹:“这是何意?”
狱卒道:“还请洞云道长脱下道袍,与他换一换!”
洞云子脸色微变:“你们不是说能放贫道出去么,为何要用这替死之法?”
狱卒无奈地道:“这里是刑部大牢,不是外州的县衙,你明日午后就要问斩了,放了你如何交代?”
身披斗篷的人则道:“洞云道长难道还想回开封府衙?”
洞云子脸色微变,开封府衙他倒是不惧,但想到抓住自己的,那个也不知道是练武还是修道,反正极度可怕的人,终于徐徐脱下道袍。
狱卒收拾现场,他跟着斗篷人走了出去,当离开刑部大牢,恢复自由,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别伪装了,贫道识得你,长胡子的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