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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撒尿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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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荆开来吓得浑身发软,连手中的一包准备用来孝敬领导的不带过滤嘴儿的上海牡丹牌香烟也因开口向下纷纷掉到了地上。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不讲阶级斗争等于丢掉了革命的觉悟丧失了革命的立场啊!你这个年轻的同志啊,可别在革命的征途中掉队啊!我是极积培养你的,你自掘坟墓,不肯争气,我也没办法啊!唉!”侯解放长吁短叹,神情落寞。

    侯解放转身要出厕所,一激灵,荆开来胆气便壮了起来。因为不壮可不行啊。领导一旦对你形成了固定的、不良的看法,那么以后的仕途便险象环生、曲折多多。

    “侯主任,这事请您听我解释!”荆开来一边说一边急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尚未启封的上海大前门过滤嘴香烟。

    “嗯?!”闻言,侯解放转过身来,一脸的狐疑。“你抓阶级斗争了?!”

    “抓了!狠狠地抓了!我们大队一直按照您的指示、要求,坚持‘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方针,坚决以阶级斗争为纲!”荆开来手忙脚乱地撕烟标、锡纸,完成这些动作之后,又是敲又是弹又是捏又是拽,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支过滤嘴处显出指痕的加长香烟。“主任,请抽烟!”

    “那么这一件事情怎么解释啊?”闻言,侯解放心头郁闷稍稍化解,难看的脸色也有所转变变得温和一些、耐看一些。为了便于交流,且为了给下属一个面子,他伸手接了这一支“伤痕累累”的香烟。

    “报告主任:这一件事情是我亲自抓的,我任总指挥。具体落实由夏家庄小学校长周志仁负责。开工时,他向我写了保证书。如果因渎职导致工程质量有问题的话,那么就对他以‘现行反革命’论处。开工后,周志仁天天吃住在工地上,一刻也不敢大意。昨晚我再一次问他:我说明天公社侯主任要来剪彩,工程有没有质量问题?当时,他拍着胸脯说愿意以人头担保,决不会出一点点问题。他话说得这么死,我就相信了他。开工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荆开来急于洗脱嫌疑,便急切地说道。

    “那你去把周校长找来吧!”侯解放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可疑之处查个水落石出。

    “欧!”闻言,荆开来急切地冲出厕所。他出了厕所,张望了一眼堆在厕所两旁等候上厕所的大小干部们之后,大声地问道:“周校长在哪里啊?!不晓得?!他妈的!周志仁!周志仁!周志仁!”

    周志仁正在带领几个女教师见缝插针清理主席台上以及来宾桌上的水果皮、瓜子壳,听到荆开来叫他,便大步流星跑来。

    “怎么会有水的?!”荆开来厉声地责问道。

    “水是烧的!我们一早就起来烧了!烧了一百多瓶开水还是不够!”周志仁以为大队主任问他开水之事。

    “你瞎扯什么啊?!我是指墙上的水!”闻言,荆开来气得要死。

    “墙上的水?!墙上怎么会有水呢?!”周志仁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荆开来说罢,急冲冲地向前,不再理他。

    两人神色慌张,步伐匆忙,挤在厕所两边的大小干部以为厕所中出现了“反标”,个个吓得灰头土脸、魂不守舍,以为大祸将临。

    荆开来走进厕所之后,发现一脸苦相的侯解放还在吞云吐雾。周志仁甫到,正在喘息,他便掷掉烟头,指着小便池前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恶狠狠地发问:“周校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出了问题你可要用你项上的人头担保呢!”

    闻言,周志仁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吓得半死。立马他的整个身体就缩小了几大圈,人的脸儿也变得又黑又瘦。

    “什么事沙?”周志仁嗓音嘶哑,他稳定心神之后眨着惶恐不安的眼睛问道。

    “你看那儿!”侯解放放下的手臂又举了起来,重新指着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语气不变地问道。“那是什么?!是不是工程质量出了问题?!”

    顺着侯解放手指的方向,周志仁看到了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他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豁然开朗。

    “一定是那个‘小炮子只’阿雅干的,他可是一个撒尿冠军呢!”满脸疲倦的周志仁笑着说道。“一个是薛武夫的儿子薛朱雅,一个是雷信天的儿子雷忠颂,主任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么顽皮呢。他们顽皮,我逮到他们就揪他们两个的耳朵,主任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耳朵被我揪了多少回呢。自从新厕所盖好之后,墙上刷了白石灰水,他们两个就想天方、出鬼主意淘起气来。开始是他们两个比,后来在更顽皮的雷信天的儿子雷忠颂倡议之下,今天我们一伙比哪个撒尿高,明天你们一组比哪个撒尿妙,后天他们一帮又比哪个是撒尿冠军。比来比去,始终是阿雅是头子,他是不折不扣的撒尿冠军,并且是长胜冠军。他战胜许多人之后,还有的学生不服气,非要和他比,结果呢都是趁兴而来、铩羽而归,全部落败。时至今日,学校里还没有哪一个学生尿撒得比阿雅高!这一块尿迹肯定是他应对不知深浅之人的挑战和他们比赛时撒的!”周志仁语气坚定、勿庸置疑。

    “哈哈!”闻言,侯解放忍不住笑了起来。“此话当真?”说罢,他从上衣大口袋里掏出一包带过滤嘴的上海牡丹牌香烟,然后动作麻利,从中先后敲出三支香烟。他向部下敬了两支香烟之后自已的黄唇黑牙衔了一支。他发了香烟之后,一直在旁伺候的荆开来迫不及待地用洋火替他点燃香烟。

    “主任,我敢骗你?!”周志仁替荆开来点燃香烟之后捏着一根没有着火的原始“白棍”(香烟)说道。

    “那你去把他叫来吧。我倒要看一看他这个撒尿冠军是不是虚的。假如他这个撒尿冠军是货真价实的,那么倒应验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一句话。只不过他这个状元好像与别的状元有所不同,好像没什么用啊?!”侯解放以做报告的口吻说话。他以这种口吻说话,别人哪敢打断他。所以呆在一旁荆开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敢发表一言。

    过了二三分钟,穿了一身大花布棉衣、棉裤的阿雅被周志仁领到厕所里出现在侯解放面前。他惶恐不安,仿佛是一个犯了什么大罪的罪人一般。愁着眉苦着脸,犹如三顿没有吃饭一般。在侯解放眼中,他是一个邋遢、窝囊的孩子,与镇上的干净、神气的孩子是不可以同日而喻的。不过邋遢归邋遢,窝囊归窝囊,在这些不佳的、落魄的面貌之下,倒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聪明、清秀之气。真犹如杂石之中包裹的水晶,也仿佛深陷泥涂之中的珍贵玉石。这么一个聪明、清秀小孩,让他想起了朝鲜电影《卖花姑妨》中的美丽动人的顺姬。

    “你就是阿雅?”侯解放摸着面前这个特别的小孩问道。

    “嗯!”孩子点了点头。

    “阿雅,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讲实话啊!这一件事情关糸到了复杂的阶级斗争,也会与一些人的命运相牵连,所以你一定要讲实话!阿雅,我问你:屋边墙顶上的水是你弄得吧?”侯解放实施了攻心战术之后便单刀直入。

    “嘿嘿!”闻言,阿雅笑而不答。他低下头之后,一个劲儿地把玩手指。

    “阿雅啊,你不要怕!如果是你撒的话,我们可把你当宝贝看待呢。我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侯解放,不信你问他们两个。以后公社组织这方面的比赛,我们希望你能夺得冠军呢!”侯解放拍了拍阿雅胖胖的棉袄肩头说道。

    “真的?!”阿雅喜出望外。

    “这还有假?!我是公社领导,怎么会骗你呢?!”侯解放朝荆开来和周志仁分别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配合,共演双簧。

    “侯主任是大干部,不会骗你!”荆开来对眨着眼、仰着脸朝他看的阿雅说道。

    “你就像平时比赛一样,不要紧张!”周校长鼓励他。

    此后,三个大人便不再言语。他们六只眼睛瞪得像大大小小的田螺一样,密切地注视面前这个撒尿冠军,要亲眼看一看他是如何将尿弄到那么高的地方的。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由不得你不干。这是迟早要做的一件事情,早做比迟做好。于是,阿雅便横下心来。他一手拉下棉裤,另一只去捏自已裆部雷忠风家老母猪开恩留下的肉片状的、参差不齐的yīn茎残根。紧紧地揪住它之后,他对准面前小便池前屋顶墙下使劲一射,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吱”的一声之后,原来的旧湿迹之上便覆盖了一层新水斑。在领导面前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之后,阿雅“嘿嘿”笑个不停。

    “哈哈!”侯解放觉得特别有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呵呵!”荆开来跟着笑了。

    “嗨嗨!”周志仁眼睛发涩,他边揉眼睛边说道。“我没欺骗领导吧?这些湿斑就是他干的!”

    破解了谜团、消除了疑虑之后,三个大人如释重负。他们便转移注意力,不再理他。

    在侯解放的带领之下,三人走出厕所。边走边议论阿雅能获得撒尿冠军的原因。

    “我的尿在男人中就算撒得高的,为什么没有他撒得那么高?!难道童子尿有童子功,所以能够一飞冲天?!”侯解放开始认真研究此事。“我小时候可没发现我有童子功嘛!”

    “侯主任,你不知道他的情况!”周志仁将嘴贴到他的耳旁,叽叽咕咕一番说出了阿雅的生理秘密。

    闻言,侯解放皱起了眉头,半信半疑。为了验证其言真伪,他转过身来问荆开来:“这一件事情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是真的!这还有假?!周校长怎敢骗你?!”荆开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他。

    “小小年纪便当了‘太监’,可怜啊可怜!没有了‘jī巴’,长大后怎么搭容啊?!这可是我们社会主义新社会的一个新问题呢!”已走出厕所的侯解放说罢,唉声叹气了一阵。

    “我能搭容!”出乎一行三人意料的是他们认为早跑了的阿雅事实上是一直跟着他们。为了反驳侯解放的观念他竟然从大花布棉裤口袋里掏出钱广替他打的那个铁雀雀。有此客观存在的实物,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闻言、见状,侯解放大吃一惊,周志仁面露极为痛苦的神情,荆开来则气得脸色铁青。他二话没说,一把从阿雅的小手中夺过这只已磨得光滑溜溜且露出金属银光的铁雀雀。得手之后,使劲将之扔到厕所西边杂草丛生的山坡上。

    荆开来的这一突然的举动可把阿雅吓坏了。在恐惧之时,他也因平白无故丢了伴随自已近五年的心爱之物、未来生活的希望而大大地伤心。于是,他一边嚎哭,一边向远处奔去,要去寻找属于他的心爱之物,属于他的未来生活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啊?!”见状,侯解放既惊呀,又愤怒。“这是他的希望嘛,何必残忍地予以剥夺啊?!”

    “主任,我怕他这个东西影响夏家庄大队的形象!经您教育,我明白我错了!”荆开来顿时老实得像一个犯人,他立马向领导低头认错。

    “知错就好!知错就好!”周志礼在一旁替他打圆场。“散会后我们一定会替他找一找的!肯定不会丢的,这个请领导放心!”

    闻言,侯解放面露满意之色,其心情也重新愉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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