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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罗用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至于不至于,他想做的,再小的事情也至于,他不想做的,再大的事情也可以不至于。
“你可知,这时间为何会有那般多的孤魂野鬼?”罗用盘腿坐在炕上,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单手托着面颊,笑眯眯问乔俊林道。
“为何?”乔俊林扬了扬下巴,就等着看罗用这回又能扯出一些什么歪理邪说。
“听闻在一个人死去以后,身体很容易便腐烂化解了,但是心里的委屈不甘,遗憾悔恨,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
罗用的口吻就像是在讲一个乡野怪谈,乔俊林听闻了,却有些沉默起来,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简,一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也别整日跟那些鼻孔朝天的人出去应酬了,现如今在你看来无关紧要的那些小事,将来也会化成一把把刀子,时不时在你身上割些口子。”
其实罗用在挺早以前就想对乔俊林说这个话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已,毕竟乔俊林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人生总是要靠他自己去行走。
“随他要割多少个口子。”乔俊林也学罗用那样单手托腮,一脸不在意地说道。
“当孤魂野鬼有什么好?”果然,现在这时候跟这小子说这种话,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天上地下又有哪里好?”这典型就是中二少年论调。
“……”这个问题,罗用还真回答不上来。
天上地下又有哪里好呢,其实只要人心安定,哪里都是很好的。
乔俊林现在还太年轻了,他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并不知道,那些被他判断为可以忍耐的,终有一日会成为他人生中的大患,还有一些他认为是可有可无可以舍弃的,却是罗用拼上性命也想要去守护的。
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一段童年经历,让罗用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怒仇恨,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
然而比这些更加致命的,还是曾经被人像泥泞一般踩在脚底下的那一段记忆,那样的卑微与不堪,那样的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无论时间过去十年二十年,每一次想起,灵魂还是会发出痛苦的哀鸣。
罗用自小便很能忍耐,鲜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是在曾经的很多年里面,他的灵魂整日整日都在哀号啜泣,孤魂野鬼一般。
最难熬的就是青春期那些年,当他的自尊心变得越来越强,过往的那些记忆,就越是让他痛不可当。
从那以后,罗用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无论是躯壳还是灵魂。
他是有些任性的,不想上班便不去上了,不想与人打交道便不打了,不想结婚便不结了,虽然罗奶奶从前也经常念叨着,希望他能早日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对于恋爱结婚那些事,罗用本能就有一些排斥,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人与人之间越是接近,就越是容易互相伤害,用情越深,就越是无法面对失去,无论是生离死别,还是人心向背。
那些年,他因何独自一人开着小货车行驶在那些大山之中,那时候的他其实没有什么纵情河山的浪漫,也没有什么流浪远方的诗意,他其实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让那些灵魂上的伤口慢慢愈合。
罗用这个人,拥有着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加强大的生命力,他没有被那些阴霾击垮,而是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这一世的他,变得更加坚强,也更有勇气。
然而,是否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等到失去过了,才能真正懂得珍惜。
两个年轻人盘着腿坐在炕桌两边,静静地思考着各自的问题,夕阳西下,满室静谧……
“吃饭了!”侯校书的大嗓门在院子里想起。
“吃饭吃饭。”罗用一边找鞋子下炕,一边还警告乔俊林说:“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小子若是敢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我就告诉你舅舅,让他把你腿打折。”
“……”乔俊林撇撇嘴,这棺材板儿竟然也好意思用离谱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了点,大家将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