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开过刚才的“战场”几具尸体在街头东倒西歪。巡捕房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收拾这片残局。这样的街头火并,在为了争夺地盘的帮派之间偶有发生。巡捕房的人并不能追究出杀罪行。
周习坤后背撑靠在车座位上,面颊微微抽搐。他身边的人顺着他的腿低头看了一下,车上已经落了血。
“周先生,您受伤了?”那人问道。
周习坤紧了喉结,分了些力气来应付他:“嗯被子弹擦了一下。”
“您忍着点,待会会有医生为您治疗。”那人说道。如此彬彬有礼的回答,让人更加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了。
车开得飞快,用不了多久以后就在一栋透着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息的房子前停了下来。周习坤被一人扶下了车,满身冷汗地还打了个趣:“你们老板想请我逛窑子?”
可对方并未理会周习坤的幽默,一抬手:“周先生,请。我们老板在里面等您。”
周习坤笑了笑,却寸步不移。那人醒悟过来,伸手来扶。周习坤倚着他,血淋漓滴撒了一路。勉强上了二楼以后,他被送进了一间华丽的厢房。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一扇中西结合的金色苏绣屏风,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有一个人影。不知道怎么的,这还才刚见到一个影子,周习坤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去皇宫朝圣,去庙里拜佛似的不自觉地就怀上了一种崇敬的心情。
这种感觉来的没有来由,他长吐了一口气,平稳地走了几步,绕过了屏风。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抬眼一看,在前方的太师椅上,果然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这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或许更年轻,又或许更老一点。说年轻是因为单那人的面容,看不出任何风霜岁月的痕迹。而那双眼睛又是安定沉稳的,大有天下大事都了然于心,运筹帷幄之态。这又不可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有的。
周习坤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开口道:“多谢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那男人微微笑看着他,目光从地板上的血迹一直上移到周习坤的脸上,道:“鄙姓杨,杨仁谦。其他一切等治了你的伤再说。”
周习坤听了这句话感觉自己腿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今日狼狈毕露,也没必要在那人面前硬撑门面了。他躺到了沙发上,腿架在了前方的一张圆凳上。裤管被一个日本医生剪开,小腿上血肉模糊有个血窟窿,像是被削了一块肉去。那医生像是吃西餐一样,拿着刀割着那块烂掉的皮肉。周习坤疼的有些钻心,看那人动作又是惊心动魄,可是不能发表任何异议。只得扭开头,眼睛直直盯向杨仁谦的手背,从一根根手指一直研究到戴着翡翠戒指,借此耐过那场恶痛。
最后那个医生拿着镊子,取出了一颗黑污的弹头。这颗子弹是擦过汽车的铁皮射进他腿里的。周习坤看到弹头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觉天旋地转了一瞬,绷紧的身躯完全倒在了靠背上。而那位医生显然不太关注病人的状态,用针线三下五除二老练地缝合起了伤口。工作结束就训练有素地收拾好东西,九十度鞠躬以后退出了房间。周习坤的腿也包成了一个粽子。
他是个爱漂亮,随时都要保持体面的人,可怕是这段时间都要瘸着了。
刚才周习坤一直盯着的那只手变换了位置,递上一块手绢。周习坤接了过来,擦掉了额上那一片汗水,笑了一下对上那人眼睛:“杨先生准备得太周到,前两月劳烦您的人一直跟着我,去了那么多无聊地方,真是辛苦了。”
杨仁谦微微笑了笑,轻摇着折扇,目光坦然:“我们并未伤害过周先生。”
“的确没有,而且要不是他们,我现在就要成马蜂窝了。”周习坤见他说话敞亮,也直截了当道:“杨先生,您是不是想从我这找到黄云山?”
“是,我就要找他。”杨仁谦道。
“要让您失望了,他跑了,我也很想知道他去哪了。”周习坤道:“这是实话,信不信就看杨先生的了。”
“为什么不信?”杨仁谦笑了道。“近月来,周先生是不是想用自己引黄云山出来?”
周习坤脸色微变,这种轻易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良好。他尴尬垂眼笑了笑:“看来是做得太过明显了?”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能确定。只不过黄云山这人怕死多疑,就算他真信为了保命,他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可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杨仁谦说道。
周习坤思忖了片刻,扬抬起眉头:“您的意思?今天那些人,并不是黄云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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