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乌云滚滚,狂风不止,草木早已化作飞灰,消散此间。一眼望去,尽是赤地,寸草不生,犹如末日之景。
一处山峰之上,灰衣白发静立于此,负手而立,面上神色淡然,似是在等待什么。而其身后空地之上,则有三道肉眼不可见的淡蓝色旋涡,缓慢运转。
此地早已被布设了聚阴之阵,这赤地方圆便是最好的说明。但此刻却被其动了几分手脚,不再汇聚阴气,而是将阴气徐徐炼化,汇入三道旋涡之中。
但行此之法之时,灰衣白发也十分清楚,布阵之人多半有所感应。如若自己就此离开,那么方才所做一切,便如同儿戏。
与其与对方来一场追逐之战,倒不如趁此机会,搏一搏更大的胜负。
“希望来得及。”
祁如清淡淡开口,望向凛风城的方向,苍白的面孔之上,浮现起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今日之局,胜负的关键便在于楚道友。
峡谷之中,自己已然留下线索,若楚道友赶回,定会前来此处与自己会和。
届时,这一座被修改过的大阵,将会是血色袈裟之主与他背后之人最大的牢笼,这便是一场豪赌。因为开启此阵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无法离开此地,画地为牢。
“你认为,自己今日还走得掉么?”
就在此时,一阵冷笑自山路方向传来,使得祁如清面上的微笑一僵。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意外,因为楚道友发现自己留下的线索,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对手却不需如此。
如若楚道友当真先他们一步来此,反倒麻烦,因为届时如何引君入瓮,便成了一个难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留在此处,是为了将你们一网打尽?”
祁如清开口之间,带着几分玩味,他此刻已经料定,对方阵营之中存在一名阵师,只是不知此人修为,是否在自己之上。
所以他已算准对方,今日势必要吃定自己,因此如今表现得越为张狂,便越会被对方解读为心虚。只有将对方的阵师与幕后主脑,一并引入此地,方才是最好的一网打尽。
而袈裟老者闻言,果真面色如常,待在原地,笑望着眼前灰衣白发。身为曾经的鬼域尊者,他即便是失去了许多记忆,也仍旧知道只有猎物心虚之时,才会失了分寸,不同以往。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的黑云,忽然间发出一阵嗡鸣之声,随即“云开雾明”,只是拨云所见的,却并非皓阳当空,而是一轮血月,血月之中蕴含一道人影。
“黔驴技穷,便只剩下口舌之利了么?”
人影缓缓出声,使得山间死气,朝其汇聚而去,再度形成一道包裹在黑雾之中的黑影,落在山顶赤地之上。
“是否技穷,一试便知了。”
灰衣白发右手轻抬,而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则拈成剑指,朝着身后山峰微微一点。一道金芒一闪即逝,没入地面之中,无人察觉。
可就在此时,人影上空的血月内,却又有另一道声音浮现而出,一语道破了其方才动作,使得祁如清眉头轻佻,正是:
“到了此时还不忘加固阵眼,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这说话之人的声音,不带半分戾气,也无半分沙哑阴沉,而是像极了一个人。祁如清之所以在意,也非是因为对方看破了自己的举动,而是...
方才那一句勉强算是嘲讽的言语,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给了祁如清一种熟悉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因为这声音,乃是自己。
这个自己,指得当然不是祁如清,亦非此界之中,自己化身为的哪一具肉身,而是登临此界之时,自己的本体。
可是自己未死,本体如今也是陷入沉睡,应该安静待在千丈峡谷之下,不可能被人驱动。而那处千丈峡谷,便是自己全盛之时,也不敢说能够轻易在那头妖兽手中全身而退。
旁人闯入峡谷,夺走自己肉身,再施以驱动之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这个疑惑,也只是持续了一瞬便已消散,因为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机。
“攻!”
就在此时,被死气包裹的黑影口中,发出一声低吼,立时与袈裟老者,成掎角之势。
“故技重施,又有几分胜算?”
祁如清淡淡开口,似在嘲讽,但他真正在意的,却是血月之中的人影。此地的阵法,并非自己所设,而是经由自己更改,强行完成了转化。
所以在影响范围之上,仍旧受到原本阵法的限制。
也就是说,作为布阵者,对方定然知晓此阵影响的范围。即便他看不出此阵已被自己改良为困阵,怕也不会贸然入内,所以空中血月,多半是对方弄出的假象,其真身不在此间。
如此一来,自己的请君入瓮,便少了一个主角。即便楚道友赶到,也无法一举破之。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攻敌制胜,而是寻找一个引对方入场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