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巨猴石是三台山第一台的主峰,想登此台一览必得过月亮门,穿一条二十米新兴长廊,廊子钢柱石底,其形粗犷。廊的右侧排列众多石窟,只可惜其中壁画和塑刻几乎破败尽了。其因一是红砂岩本不耐风雨侵蚀,其二是此地虽高僻仍不免遭受祸乱之害,那些失去脑袋的石刻显然是文化大革命小将们的杰作,小将们在十年里不知搬掉了多少石刻人塑的脑袋,竟然连这荒僻之地也搜索到了。走廊尽头向北,是一溜向上的台阶,登完此阶,眼前便亮,这是到了第一台的最高处。台正中端立一座近年新建的庙宇,至于其中是何方神圣,无题无字,难以确知,比之旧窟,虽亮丽有加,但不能令人心生敬意,毕竟它不过是短暂的记忆,而非悠远深厚的历史。台的西侧,正是那棵千年柏,枝桠突兀苍劲,如千臂一般向外伸展,老树新发,枝头横指西天,为第一台平添许多苍然古色。
站在第一台西崖边纵眼远眺,山下周河横贯南北,千百年来,沉积出山下这一马平川,一条柏油路布于川上,正如平川上的一条大动脉,车流源源不息,于是这河,这川,这大道就成了有机组合,脚下的世界便令人觉得活跃有了生气。此情此景,怎不激发游者勃然胸怀。倘若聚得十万壮士于此山下演武操练,山上高台正是最佳指挥处。一代能将,十万雄兵,山上锦旗飘动,令旗挥舞,山下人阵群群,操舞如风,喊声震天,烟尘腾升中,队队骠骑往来驰骋,英雄豪气盖天地,何等飒爽。或许数百年前,这般景象曾确在这里上演过,这般想象,更是让游者神思不已,那山也就有了更多的色彩了。
从第一台下去,穿过一长满绿草的平坦处,北边人叫做崾岘,便近了第二台。这道崾岘很短,但坡下却能见到崎岖石面,生满石花,依然是苍然之色。东面能看到第二台脚下的几处石窟,但是已经被改做了新庙,里面塑了新的神像,我也进去观看,手艺倒是还好,但从文物的审美看,未尝不是一种破坏,历史的痕迹已全然没有了。
第二台有两处入口,对着第一台的入口已然断裂,不知什么人在上面搭了几条竹的架板,踩上去晃晃悠悠,好在高度并不大,否则胆小者该腿软了。第二处入口在台东,也是到第三台的通路,只是要走一段羊肠小道才能到。
上得第二台,心境自然又有不同。第二台是以古朴庄重见长的,因为其上生有几十棵千年以上的翠柏,柏与龟,常常是长寿与恒久的象征。所以古今人喜欢多植柏树,来寄托安康长生之意。三台山上有这么多柏,且年代久远,足见这里也曾有过繁盛,但究竟是什么人盘踞于此,只能是靠想象了。台之南侧石岩被人为挖凿过,成一山门样式,可以想到百年千年前,这崖是装有大门的,或许是类似城的吊桥,铁链拴着铁门,供人出入上下,这也是曾有人居的证明。二台之柏,遍布其上,其中以最顶端同根柏最为奇特,两树同根而出,出了地面一分为二,各指南北一方,仿佛是两只大手臂,其形又多变异,中间一段横平于地面,根据被摩擦而至于光滑推测,常常有游人蹲踞枝间,流连万般山景。柏皮糙而经脉分明,此山多石,土壤稀薄,树却能生得极壮健,正是因为柏的生命力强盛,不惧环境瘠薄才至于将生命两字发挥到极至。站在二台上望前台,遥遥相对,两台好象两柱驼峰,贮存了无限源源之力。
三台山的第三台,已经退化严重了,其实只不过是个土石的峁而已,虽也有一处高踞的峰崖,但相比前两台,气势韵味都差得远。倒是台后远处的一座烽火台成了最好的风景,站于三台远望高高的烽火台,游者想象着远古时狼烟升入天际,警号长鸣,战祸又起,马蹄达达,新讯又到。“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倘若能攀附于那耸立的烽台,纵眼四览,群山漠漠,西日昏黄,东去不远就是秦直道通经之地,怀古之情怎不油然而生。只惜秦皇汉武去久矣,唐宗宋祖又何在,历史的大河流淌甚盛,冲刷着万众生民,都淡然而逝了,唯此自然壮观犹存于世,厚重至于令我们景仰,此般景象,不由我们不感慨生命何其短暂,唯写得千古文,做得千古事,方能与世长存。
正是:英雄何其多,怎奈泛大河;浪淘尽,千古万众踪影,唯此青山悠悠新。一脉长水今还在,却不闻追风马嘶鸣,古道一条,萋萋荒草,却不见旌旗辇上飘。
念罢,暮色已浓,遂怅然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