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对面的山坡有一棵松树,树不算太高,长的也不好看,树干比碗口要粗两倍,树盖不茂密,形状比一般的松树要难看的多,树根裸露在外面,看起来非常难看,就像老人们所说,格叉八脚,一风就能吹到 。实际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其实,几百年来,依依然如故。不论太阳暴晒,不论电闪雷鸣,依旧不屈不挠的屹立在那个山坡上。就这样一棵松树,孤孤单单,无援无助。据老人们讲,这棵树存活了不下300年,它见证了历史的风风雨雨,也见证了家乡的变迁。
儿时,只要有空闲,我们那帮调皮的男孩就要跑到半山破上那棵树下,玩做迷藏,玩骑马,钻树根洞,比上树谁爬的快。松树上有一个喜鹊窝,我们经常搅的喜鹊不得安生。喜鹊刚生了蛋,我们把蛋掏出来打破就嘴就喝了下去,味道不比鸡蛋差多少。有时喜鹊刚孵出小鹊,连毛还没长,我们掏出来,检点树枝、树叶点上火,用泥巴包住,扔在火里,烤熟后抢着美餐一顿,尽管肉少的可怜,我们仍然吃的有滋有味,甚至连骨头也不吐。
离松树不远的坡下住着一个杨大爷,孤身一人,没有子女。他参加过淮海战役,解放后又参加了抗美援朝,身上自今还留有一快弹片没有取出来。因为当兵十几年,从部队回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政府给他安排工作,他坚决要求回家务农,而且一直没有找对象,一耽搁就到了六十多岁。那时还是生产队,他每天天不亮背个粪筐就到乡村的路上拾粪,不论骡、马、羊粪他都拾,然后送到生产队的地里。大人们都叫他是指导员,因他在部队当过指导员。 他能讲好多好多打仗的故事,讲他如何负伤,又如何负了伤不下火线。我们都是小男子汉,最喜欢听这些从来没有听过的精彩故事。我们在老松树下玩够了,玩饿了,就跑到杨大爷家里。他把吃剩下的玉米面煮疙瘩,到火上烤黄,用菜刀从中间切开,撒上盐,再放点香油,合在一起搓一下,吃起来香甜可口。吃完后他就带领我们到附近的大田里割草,到天黑,一人背一大捆青草送到队里的牲口棚喂牲口。
当我后来参加工作回到村里,整个村庄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由于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广种薄收,人们都陆续迁到了外村。原来百十口人只剩下十几个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行动不方便的老人。杨大爷也离开人世好多年了。老松树仍然屹立在山坡上,还是那么的丑陋,由于水土流失,大面积的山体已被水冲洗的光秃秃。老松树的树根露在外面的根更多了,好像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毕竟他的年龄太大了。我曾经跑到老松树下,试图用手推了几下,然而,老松树纹丝不动。一阵山风刮来,老松树发出呼呼的响声,似惊涛骇浪,又像是大兵压境,让人毛骨悚然。它还是那样的威风凌凌,那样的傲视苍穹。老松树不老,它仍然坚守在那里,守护着基本没有人的村庄。
只要有老松树在,我就看见了我的家乡,就看见了杨爷爷。老松树就是家乡的象征,尽管老松树孤立无援,但它活的那么坦然,那么坚强,不管风吹雨淋,始终如一 ,守望着我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