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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毒剑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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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又动工。

    常笑这才坐回去。

    他的要求比铁恨更严厉。

    脑袋如果也剖不出结果,他还要剖什么地方?

    才坐下,常笑忽又一欠身,目光已落在萧百草的身上。

    萧百草仍在埋头解剖尸体,心神似乎已放在谭天龙的尸体之上,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他仿佛都没有在意。

    常笑盯着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萧老头,你也没有发现?”

    萧百草应声回过头来,丝毫也不显得讶异,看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早已在等候常笑的呼唤。

    原来他的心神并非怎样集中在解剖尸体。

    他满头汗珠点滴,神态已非常疲倦,一条腰更弯。

    到底他已是个老人。

    他瞪着一双看未已昏花的老眼,道:“被击陷的膝盖上有几个很小的针口。”

    他果然已有所发现。

    常笑急问道:“有多少?”

    萧百草道:“比绣花针刺出来的怕还小,我反复检验到第三次,才将它们找出来。”

    常笑沉吟道:“比绣花针还小,那是什么暗器?”

    萧百草道:“我还未找出来。”

    常笑转顾那两个官差,道:“你们也仔细检验一下,看是否也有那种针口?”

    不等他吩咐,两个官差已经开始重新检验被击陷的那部分皮肉。

    有,果然有。

    这答案虽在常笑意料之内,他还是不免现出诧异的神色,道:“针口与红石所留下的伤痕竞全都是在同一地方发现,未免太巧合。”他沉吟又道:“以此推测那暗器只怕就嵌在红石之上,红石击在肌肉之上的同时,暗器亦被红石击入肌肉之内。”

    萧百草倏地插口道“尽管暗器上淬有怎样厉害的毒药,足令中毒人迅速毒发身亡,血液亦未必同时停止流动。”

    常笑拍案道:“对,只要血液还流动,那么细小的暗器既已进入人体,就可能随着血液流入心脏。语声猛一顿,他振吭喝道:“剖他们的心脏!”声未落,他又喝一声:

    “掌灯!”

    这片刻之间,店堂内又已暗了几分。

    在这种情形下工作非常吃力,而且容易出错。

    他连这一点都已兼顾。

    这个人岂止精明,更心细如发。

    他的成功,显然并非只是因为他赫的家世。

    灯盏迅速亮起,送到桌子上。

    侍候在常笑左右的官差时刻都聚精会神,准备执行常笑的命令。

    所以常笑的每一个命令都能够迅速生效。

    惨白色的灯光照耀之下,谭门三霸天的尸体更显得恐怖。

    剖开的尸体本来就已够恐怖的了。

    肠脏部已取出,堆在一旁。

    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将那些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安子豪实在怀疑。

    看到那些东西,他就恶心。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种机会看到一个人身体的肠脏,在他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他却宁可不要。

    他居然忍耐得住没有呕吐,这连他都觉得很奇怪,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已变得多么难看。

    萧百草与那两个官差的脸更难看,映着惨白色的灯光,三个人的脸庞简直就像是三张死人脸庞。

    这一次,他们刀用得更谨慎,更仔细。

    暗器竟真的就在心脏之内。

    寸许长,头发般粗细的钢针正嵌在心瓣之上。

    钢针也许还可以流出心脏,但到那会儿血液已停止流动。

    整个心脏都变成黑色,仿如在墨汁中捞上来。

    淬在钢针上的果然是厉害的毒药。

    这样的钢针两个官差各自找到了七枝,萧百草却只找到了三枝,谭天龙的一颗心他才只剖开一半。

    两官差都还很年轻,年轻人的一双眼通常都比老年人锐利,一双手也通常比老年人来得灵活。

    常笑已等得不耐。

    要知道暗器的来历,毒药的来历,十七枝钢针已嫌大多,就一枚钢针也已足够。

    十七针钢针于是捧到面前。

    钢针是用夹子钳起,再放在白绢纸之上。

    一种毒药暗器在用过之后,未必毒性就完全消失。

    蓝紫色的钢针在白色的纸上更显得清楚。

    常笑凑近灯旁,仔细的看了一会,喃喃地道:“三个人的死因虽已水落石出,暗器的来历仍是一个问题。”他霍地将纸递出,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兄弟是否可给予这个问题一个解答?”

    两个面容相似,身段相若,肥肥矮矮的中年官差应声上前,将白纸上暗器接下。

    天下暗器,以川东唐门为宗,自“搜魂手”唐迪那一代开始,唐门子弟更就以毒药暗器称霸江湖。

    “情人箭”的霸道,武林中的朋友现在说起来仍心有余悸。

    这兄弟两人正是川东唐门逐出来的不肖弟于。

    他们虽不肖,手底下绝不含糊,见识也很广。

    天下间也许还不乏他们认不出的毒药暗器,却不是现在放在白纸上的十六枚毒针。

    他们只不过检验了片刻,就有了解答。

    “针是七星堂精制,毒是最毒的牵机毒,这种毒针,其实就是七星绝命针。”

    “七星绝命针原是七星堂莫氏七兄弟的独门暗器,莫氏七兄弟当年因为开罪了天魔女,西河口一战之后,七星就只剩一星,亦即是莫冲。”

    “七星堂也就在那一战之后没落,莫冲变成了陕北的一个独行巨盗,却已在四年前为铁恨所擒,病死在大牢。”

    常笑对于唐家兄弟的报告同样满意,眼中却尽是疑惑之色。谭门三霸天的死因现在总算已完全明白。红石只击碎他们的膝盖,真正致命的却是嵌在石上的七星绝命针。红石并没有淬着毒药,只淬着媚药。红蝙蝠的血液虽可以使三贞九烈的女人也不能自己,并不能杀人,七星绝命针却一针已足以致命。七针一齐打在人身上,即使是武林高手也得一命鸣呼。谭门三霸天还能生存,那就真的是一件怪事。

    媚药红蝙蝠,七星绝命针,并非一个人所有。“千里踏花”粉蝶儿曾以媚药红蝙蝠走遍大河南北,七星绝命针却是莫冲的独门暗器。这两个人似乎还不曾走过在一起,这两样东西又怎会同时出现?莫非这两个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少有一个人与他们都曾有关系。“铁手无情”铁恨。

    “千里踏花”粉蝶儿是死在铁恨的刀下,莫冲亦是给铁恨关入大牢,再死在牢中。

    常笑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喃喃自语道:“粉蝶儿、莫冲都是在铁恨的无情铁手之下就捕,媚药红蝙蝠,七星绝命针岂非也大有可能全部落在铁恨的手中?”他倏的大笑道:“这么巧,我实在有些怀疑杀他们的凶手就是铁恨。”

    这句话出口,最少有一大半人耸然动容。

    他们都知道铁恨已死了七八天。

    死了七八天的人是不是还能杀人?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分辨。

    安子豪嘴唇微动,看似想开口,但结果还是将话咽回。

    他并没有忘记铁恨已变了僵尸。

    一个人能够变成僵尸,也能够化为厉鬼,说不定铁恨当时就已化做厉鬼。

    僵尸杀人固然诡异,厉鬼作祟起来,更诡异的事情只怕也会发生。

    常笑大笑不绝,眼瞳中却丝毫的笑意也没有。

    这种笑声分外单调,分外阴森,在现在的环境听来,更觉阴森。

    萧百草忍不住叹气道:“铁恨当时是钉在棺材里面。”

    常笑的笑声剎那一敛,道:“棺材是死人躺的,但不一定是死人才可以躺棺材。”

    萧百草道:“铁恨早在七八天之前就已是个死人。”

    常笑忽问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萧百草闭上嘴巴。

    这个问题常笑已问了他十一次,他亦已详细解释过一次,复述过一次,简答过九次。

    同一个问题回答了十一次,他已感到厌倦,他已决定不再回答。

    常笑等了好一会,又说道:“你已回答不出来?”

    萧百草道:“我先后己回答了十一次。”

    常笑冷笑道:“有死亡就一定有死因,如果他真的已死亡,凭你经验的老到,绝对没有理由找不出他的死因,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死亡,除非你根本就没有剖开他的尸体。”

    萧百草又闭上嘴巴。

    常笑盯紧了萧百草,道:“验尸房只有你一个人,解剖过的尸体在那里也只有你胆敢重新将之缝合,穿回衣服,放入棺材,铁恨即使己死亡,你是否解剖过他的尸体只有你自己清楚。”

    萧百草不作声。

    常笑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老朋友,你不忍解剖他的尸体?”

    萧百草仍不作声。

    常笑又问道:“是不是你其实已知道他的死因,却顾虑某种事情,不敢说出来?”

    萧百草索性连眼睛都闭上,懒得望常笑。

    常笑也不介意,转过话题,问道:“独行大盗满天飞,郭繁的兄弟郭易,他们两人的尸体铁恨都是交由你解剖检验?”

    萧百草这才开口道:“那是事实。”

    “他们的死因又是什么?”

    “中毒。”

    “什么毒?”

    “不清楚。”你验尸后的报告我看过,上面的确也是这样写。”“我知道你看过。”

    “有件事只不知你是否也知道?”常笑忽然一笑。这一笑笑得诡异非常。萧百草一睁眼,正好看在眼内,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常笑道:“满夭飞郭易的尸体我都曾着手下挖出重新剖验。”

    萧百草一怔,面色不觉已微变。

    常笑道:“结果我发现了一件事。”

    萧百草这一次没有再间是什么事,他知道常笑一定会说出来。

    常笑随即说出来。“两个尸体的剖验你都非常粗率,剖开之后再缝合,就像是只做了这个步骤,内里的东西全都还算完整。”

    萧百草的面色继续变。

    常笑笑道:“也许你萧老先生经验丰富,已不必将尸体剖成现在的样子,我的下属可没有这种本领,只可惜他们也是白费心机,那可能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要从开始腐烂的尸体之中追寻死因,本来已是渺茫。”他一顿,接下去:“所以我们只好暂时接受你那份验尸的报告,现在可不能接受了。这只因为现在我又已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郭易和满天飞剖开后的尸体与现在谭门三霸天剖开后的尸体实在太相似,他们的死因显然都是一样。”

    萧百草听着,面色更变得厉害。

    “在红石遗留的伤痕掩饰下,你尚且能发现七星绝命针的伤口,找出谭门三霸天的死因,为什么在满天飞、郭易的尸体上就不能?”

    萧百草只听不答。

    常笑接问道:“七星绝命针就在心脏之内,我既已下令剖开内脏,迟早必会发觉七星绝命针的存在,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说出针口这件事情?”

    萧百草仍然不答,眼瞳中似有佩服的神色。

    他是否佩服常笑判断的准确?

    常笑随又道:“你大概以为这一来就可以置身事外,免除自己掩饰真相的嫌疑,却不知道这一来,你正是弄巧反拙。”

    萧百草叹了一口气。

    常笑又道:“这一次你若是像以前两次一样,我也许就因此相信你已经由于年纪的关系,一切都已经在退化,戌了一个敷衍塞责的老头儿,绝非昔年精明负责的萧百草,从而放过你。”

    萧百草只有叹气。

    常笑道:“你确是聪明,可惜还不够狡猾,否则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套你显露真正的工作能力。”他又笑,问道:“现在你是否已愿意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萧百草没有反应。

    常笑自顾道:“满天飞、郭易的尸体都是铁恨给你送来,他们的死亡也许跟你没有关系,可是他们真正的死因你都清楚,为什么不据实写下来?”

    这事实已不是常笑要萧百草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萧百草完全没有反应。

    常笑不理会,继续问下去。

    “是不是铁恨吩咐你这样做?”

    “铁恨其实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你跟他私底下还有什么瓜葛?”

    “他是不是已真的死亡?他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

    “千里踏花粉蝶儿,莫冲都曾落在他手中,媚药红蝙蝠,七星绝命针是否都也落在他手中?”

    “杀满天飞,郭易的凶手其实是否就是他本人?”

    “满天飞,郭易与七年前王府宝库失窃那件案子多少都有点关系,铁恨杀他们是否因为这个原因?”

    “铁恨与那件案子是否也有关系,你是否也有关系?”

    “你们是否在进行什么计划?那又是什么计划?”

    “你们是否也是那鹦鹉,血鹦鹉的人,血鹦鹉的奴才?”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一根无情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萧百草的心上。

    萧百草的嘴巴闭得很紧,嘴唇却已不住在哆嗦。

    他整个身子部在颤抖。

    常笑停下口之时,他已瘫软在一张椅子之上。

    他已经够老。

    老年人的心神都比较脆弱。

    在常笑迫问的鞭于连连抽击下,他已无法支持下去。

    他整个人都开始崩溃。

    常笑看得出,只一顿又道:“我要问的,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问出来,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人能够隐瞒事实。”他冷笑,接道:“除了我本人,我所有的手下都是用刑的好手。”又一声冷笑,他迫视着萧百草:“你不妨考虑清楚,我再等你一盏茶时候。”

    萧百草突然由椅于上站起身,惨笑道:“不必等。”

    常笑道:“你已愿意说出来?”

    萧百草却竞问道:“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了?”

    常笑一怔道:“有多大?”

    萧百草道:“八十。”

    常笑道:“看不出,你精神还很硬朗,我本以为只有六七十。”

    萧百草又问道:“八十岁的人还可以活多久?”

    常笑道:“以你来说,最少还可以再活十年,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清楚,可就难说了。”他冷冷接道:“我如果动刑迫供,事后就放人,本来可以活十年的人能够再活一年已经是奇迹,那还是指年轻人,老年人并不包括在内。”

    萧百草却笑了。“一个人活上八十岁已经太足够,就算再多活十年也没有多大意思,所以死在今日,我也并不觉得遗憾。”

    常笑冷笑道:“只怕你要死也不是立即就死得了。”

    萧百草又笑,笑问道:“一个人自己决定要死了,难道也死不得?”

    常笑道:“死不得!”

    萧百草笑道:“你这个人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大自信,不过你虽然是个活阎王,并不真的是个阎王。你还没有权控制一个人的生死!”这句话出口,萧百草佝偻的身子倏的一转,右手同时一挥。

    一般气流随着他右手的挥动涌向常笑,居然也不弱。

    只可惜他离开常笑最少有两丈,这一股气流即使能涌到常笑的身上,最多也只能飘起他的衣衫。

    这一挥有什么作用?

    常笑也一怔,却连随面色一变,连人带椅猛向旁倒翻了出去。

    萧百草的武功并不高,内力也有限,那一挥相距大远,的确已不能伤人,可是那一挥之中,却夹着三支寸许长,头发般粗细的钢针。

    七星绝命针!

    紫黑的毒针,暗淡的灯光下并不易察觉。

    常笑惊觉的时候,三支七星绝命针已在眼前。

    总算他的目光锐利,总算他的反应敏捷。

    站在他后面的那官差却没有常笑那种锐利的目光,那种敏捷的反应。

    三支七星绝命针从常笑身旁掠过,两支打在那个官差的胸膛之上,一支却飞入了他的右眼。

    凄厉已极的一声惨呼剎那嘶破空气。

    那个官差反手掩住了自己的右眼,往下猛一撕。

    一声寒人肌骨难以形容的奇怪声响在惨呼声中响起,那个官差的右眼连带眼珠下的一片肌肉已给他自己撕了下来。

    眼珠已紫黑!

    他右手握着眼珠,也握了一手的鲜血。

    鲜血竞也已发紫。

    没有了眼珠的跟眶鲜血直流,亦已开始发紫。一一他还有的一只左眼正瞪在手中的眼珠上,眼中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恐惧。

    又一声惨呼嘶破空气,他瞪着眼,转身扑出,扑在身后的一个同僚身上。

    “救我”他嘶声惨呼。惨呼未绝,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同时他的双手亦已滑开,给他扑在身上的那个同僚还是一同倒下,裤裆全部湿了。

    那个公差扑在他身上的时候,手中的鲜血,血中的眼珠正压在他的面上。

    投有人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知道。

    那种恐怖的感觉已绝非他所能忍受。

    他没有呕吐,一个身子却已瘫软。

    挣扎着好容易他才爬起来,忽然又例下,一张脸竞在发紫。

    满是鲜血的眼球落在他身旁的地上,紫黑的瞳孔散发着凄冷的光芒,上面赫然露着小半截七星绝命针。

    眼珠压在他面上的同时,那小半截七星绝命针已刺入了他面上的肌肉。

    好厉害的七星绝命针,好厉害的毒药!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理会。

    所有人都似已吓呆,安子豪也不例外。

    常笑例外。

    他正在对付萧百草。

    椅子还未着地,他的人已弹起。

    一弹起他就瞥见萧百草正举起手中的剖尸刀割向自己的咽喉。

    他怪叫一声,整个身子立时箭一样射了过去。

    他绝不能让萧百草就此自杀,他还要问萧百草的口供。

    刀已割入咽喉。

    萧百草的面上没有痛苦,只有一抹凄凉。

    他是仵作行中的斩轮老手,在他刀下剖开的尸体已不知多少,却想不到竞有这一天,用自己手中的剖尸刀,割自己的肌肉,割自己的咽喉。

    这难道就是报应?

    锐利的刀锋,惨白的刀光。

    刀已割人了一半。

    只一半,刀就不能再割入去。

    常笑已扣住了萧百草握刀的手。

    他的身形的确是箭一样飞快,他的手却是铁一样,一扣住,萧百草手中的剖尸刀便不能再割人咽喉半分。

    内力的修为,他比萧百草又岂止高一倍。

    他盯着萧百草的咽喉,面上又有了笑意。

    咽喉只割开一半,只要咽喉还没有完全断下,他就可以要萧百草不死。

    他有这种把握。

    他的手下有这种人才。

    在他的身旁,更一直就带者好几种名贵的刀伤药。

    他笑着道:“我不想你死,你就绝对死不了!”

    这句话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

    血己从萧百草的咽喉流下。

    紫黑色的血。

    谭天虎谭天豹的心脏,都起出七支七星绝命针,谭天龙的心脏,又岂会起不出七支七星绝命针?

    萧百草显然已将那七支七星绝命针全起了出来。

    他交出了三支,暗算常笑用了三支,还有一支。

    最后的一支他留给自己。

    刀割入咽喉之际,那一支七星绝命针亦随着刀锋送入了咽喉。

    现在他就算不想死也不成了。

    他的眼仍张着,目光还在窗外。

    窗外的屋檐下挂个鸟笼。

    中空的鸟笼。

    那本来养着血奴送给老掌柜一只叫小魔神的鹦鹉,们已在七月初一鬼门大开之日吓死。

    他也许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不知道鸟笼中养着的就是只鹦鹉,可是看到那个鹦鹉笼,他的眼中便有了笑意。

    他笑着一声轻呼:“鹦鹉──”语声嘶哑而微弱,他虽然还有气,已是气若游丝。

    “鹦鹉”两个字出口,这游丝亦断,他的眼却没有阖上,眼中的笑意也仍未消失。

    这笑意已显得很诡异。

    常笑面上的笑意却早已凝结,扣住萧百草手腕的那只右手猛一紧,厉声道:“鹦鹉?

    什么鹦鹉?血鹦鹉?”

    没有回答。

    常笑也知道死人绝不会回答自己的说话,只是那说话冲口而出,已不由自己。

    他的眼中充满厌恶之色。

    对于鹦鹉这两个字,他又岂只厌恶而已。

    “鹦鹉”究竟是代表什么?

    一只鸟?一个人?抑或一件秘密?一个计划?

    萧百草为什么宁可死,也不肯回答那些问题?

    常笑的一个头又大了几倍。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

    血鹦鹉的出现,太平王库藏珠宝一夜之间的神秘失踪,他奉命暗中调查这件窃案,已有两年多。

    由奉命那一日开始,两年多以来,他的头几乎就没有一天不发胀。

    这件案子也实在太棘手。

    好不容易才抓住萧百草这线索,哪知道,竞又被萧百草自己一刀割断。

    他虽然常笑,这一次已笑不出来了,一张脸铁青,扣住萧百草右腕的那只手忽一推。

    “吱”一声,握在萧百草右手的那把剖尸刀立时整把切入了萧百草的咽喉,切断了萧百草的咽喉。

    萧百草完全没有反应。

    死人不会再有感觉。

    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死两次,常笑这样做,只不过因为他现在的心中实在太难受。

    难受得非要杀一个人不可。

    这里却除了安子豪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杀,但他还不想杀安子豪。

    最低限度他还要安子豪引路。这地方完全陌生。所以,他只有向死人开刀,再杀一次萧百草。他这才放手。

    萧百草死狗一样倒下,倒在他的脚下。

    他心中仍有余恨,一脚踩上萧百草的尸体,森冷锐利的目光一转,盯着窗外的鸟笼。

    窗外已一片昏暗,风吹得更萧索。

    鸟笼“依呀”“依呀”的呻吟也似的摇曳在风中。

    常笑霍地转头,目光落在安子豪的面上,道:“这笼子里头本来有没有养鸟?”

    安子豪不假思索,道“有。”

    他是这里的常客,这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答复。

    常笑接问道:“什么鸟?”

    安于豪道:“鹦鹉。”

    常笑闷哼道:“偏就是这么巧,又是这种扁毛畜牲。”

    安子豪道:“那只鹦鹉叫做小魔神,据讲是血奴送给老掌柜的礼物。”

    常笑道:“血奴为什么送他礼物?”

    安子豪道:“大概是因为他一生的积蓄都尽花在她的身上。”

    常笑道:“血奴今年有多大?”

    安子豪思索着道:“好象还不到二十。”

    常笑道:“他今年又有多大?”

    安子豪道:“六十五怕也有了。”

    常笑道:“这年纪,已足够做血奴的祖父了。”

    安子豪道:“很足够的了。”

    常笑冷笑道:“他这个年纪,是不是还有那个气力?”

    安子豪明白常笑所问的是哪个气力,苦笑道:“不清楚,不过,听他说,那一夜,血奴连碰都不让他碰,可是他得到的刺激已令他满足。”

    “那一夜,”常笑奇怪道:“只一次就将一生的积蓄都花光?”

    安子豪道:“血奴的价钱很高。”

    常笑说道:“高得已足以花光他一生的积蓄?”

    安子豪点头,道:“他却认为很值得,并说老天如果还让他再活十年,让他有机会再存那么多钱,一定会再到血奴那里一次。”

    常笑道:“他的脑袋是不是有些问题?”安子豪道:“据我所知是没有。”

    常笑道:“那么血奴莫非真有几下子?”

    安子豪道:“听说是的。”

    常笑道:“听说?你没有找过她?”

    安子豪摇头。

    常笑盯着他,道:“我看你并不像很正经的那种男人。”

    安子豪道:“本来就不是。”

    常笑道:“你当然不会错过鹦鹉楼的那种地方。”

    安子豪道:“不会。”

    常笑道:“到了鹦鹉楼,你竟然会不找血奴?”安子豪道:“我不能找她。”

    常笑道:“花不起那个价钱?”

    安子豪道:“勉强还花得起。”

    常笑道:“那为了什么?”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一定要回答?”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只有死人才可以不必回答。”安子豪又叹了一口气,吶吶地道:“我跟她的母亲有来往,实在不好意思去找她。”

    “原来是这个原因。”

    安子豪点头。

    常笑的目光又回到鸟笼上,道:“方才你说过王风离开这里之后,就带着棺材到鹦鹉楼找血奴。”

    安于像只怕常笑这一次看不到自己点头,忙应道:“事实是这样。”

    “鹦鹉楼在哪里?”

    “就在附近。”

    常笑再次回头,目光一扫,吩咐道:“林平、张铁留在这里,其它人随我到鹦鹉楼。”

    他的话还未说完,两个官差的面色已经变了。这两个官差莫非是常笑吩咐留下来的张铁、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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