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油锅的鱼

    季节的变幻于我好象是没有感觉的，我只知道我需要水，没有水我是没有办法生存的。水多水少，池大池小其实于我是没有选择的，而我对自己的生命也是没有选择的，生死不是我说了算，因为我是一条鱼，而鱼注定是要成为人类的盘中餐的。但不管怎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自由地在水里游荡，自由地呼吸，自由地伸展自己不大的躯体，能呼吸对我来说就是好的。

    而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知道，日子于我来说也没有特别的，只是今天我看到站在小小的池子前等待买鱼的人很多，也许今天对于人类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当然我并不知道；我看到我的许多同伴被捉出了水池，然后被刮鳞开腹掏出内脏，被宰成一块一块的，只是我没有看到他们挣扎过；我还看到血，鲜红鲜红的，染红了我的视线，我的心有种隐隐的疼痛和不安。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今天结束，但当那只手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没有挣扎，仍由他抓去，放在个网子里。我知道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们迟早都是这样的结局。我被另一个同伴一起放在网里上了称，然后被扔一个盆子里，盆子里有许多我死去的同伴的鳞、内脏、还有血，有种悲伤的气味涌入我的鼻中。

    我看到我的同伴在那只手娴熟的动作中被刮了鳞，被开了腹，被掏了内脏，然后我又看到了血，猩红的血使他挣扎了一下，便结束了自己的一生。那只手向我伸来，我已经不能动弹，只是任由他摆弄，我只知道我离开了水，我想要水，水，可我只能感觉到同伴的血水。我看到自己的鳞一片片地掉下来，然后我看到那把刀慢慢由我的喉下开始向下划去，我猛然感觉到一阵痛，我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一阵冷向我袭来。那只手在我腹中游离着，那种痛也随着他的手而游走着，我又看到了血，是我自己的血，热热的，红红的在我躯体外游荡，象没家的孩子。

    我感觉身上有种什么东西淋来？血？不是；是水，是水啊。我想努力地张开嘴吸进一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从我身上流到地面上，然后我被装在一个口袋里，还有我那个没有挣扎的已经没气的同伴。幸运的是我们没有被分肢，我们还是完整的我们。我被晃晃悠悠地提着在空白中飘荡，我没有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只感觉到越来越冷，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少。原来能呼吸，还在呼吸就是如此地幸福？！

    当我就要完全失去知觉的时候，我感觉到又了阵熟悉的冰凉的东西浸过我的全身，水，又是水，我被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冲洗着，我努力地呼吸着，尽着自己最大的力量吸入一点水，虽然我知道我的肚中其实已经不需要了，可我还是呼吸，还是要努力地活着。但我很快被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隐隐约约听到菜刀与菜板的对话，他们在为我下锅的作料做准备。然后我好象闻到一阵油煎的味道，是我要去的地方吗？我想努力地集中思维想明白，但我已经看到我的同样被抓走，然后我听到一阵油的嗞嗞的声音，有种香味向我袭来，我能闻到那是我同伴的肉香。然后我也被抓了起来，我感觉到一阵热浸透了我的全身，我已置身油锅了。我看到我的那个同伴已经被煎得黄黄的，挺漂亮的，我喜欢，但我知道那不应该是我们本来的颜色。那热使我突然心烦意乱，我要呼吸，我要挣扎，我对自己说。我在油锅里拼命地挣扎着，摆动着那灵魂快要远去的躯体，我还感觉到那个油锅也跟着我摇晃，我还看到站在油锅前那个睁开眼睛吓得傻傻的女人。

    “咣当”我听到了阵响声，然后我感觉到我远离了那个热体，同时也感觉到磁砖上的冰凉。我看到锅被我弄翻到地，地上到处是油，还有我的同伴在不远处躺着，还有那个傻傻的女人蹲下来奇怪地仔细地看着我“可惜了我的油”她说，然后我们被拾起，我又感觉到冰凉的水袭过我的全身。我又闻到煎油的香，然后我又被扔进了油锅，我还想努力地挣扎，但这次那个傻傻的女人用手撑着锅，只是眼睛是闭着的，脸上全是担忧。

    我被再一次放进盘子里，我还想挣扎一下，却只能轻轻地动一下。然后我闻到作料和菜的香味，不，是我熟悉的水草的香味，还有水。我用了平生最后的力量吸了最后一口气，便完全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