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到达)
自家的那块庄稼遭了虫害,后院的四只肥猪又落下怪病,命赴黄泉。向村支书借了路费,一下就成了漏斗户主。坐上硬卧,熬了一天一夜,啃了八个馍馍,喝了五瓶矿泉水,这才到了北京。
北京站可真大呀,有俺村长几十个宅子那么大;北京人可真多呀,比俺们那山旮旯逢场时人还多;北京戴红袖套的大妈可真不少呀,我一啪口水就对了半个月伙食。
我需要一个工作。至少要让我尝尝北京烤鸭。
五里屯的西边,有个建筑工程。我找到包工头,告诉他我需要一个能吃上烤鸭的工作。包工头问我有什么,我告诉他我除了文凭和钞票什么都有。
我的工作很简单:搬砖、运沙、抬水泥板。我很累,但很快乐。我们二十个人挤一间小屋,我们二十个人抢一锅饭。夜里,我们谈家乡,谈老婆,谈王府井的华丽,谈长城上的外国妞,一切,甚至超女。
最后,我平躺在床上,很安静,问了一句:兄弟,咱现在算同居不?
2。(我的计划)
你知道不?我拿工资了!五张百元大钞,俺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俺小姑要卖几百斤红薯才有那么多钱呢!我可高兴了,你知道不?我给爹汇了四百,给自己留了一百。中午从百货大楼过,买了一双漂亮的胶鞋,花了我十五元,这钱够我穿一年的草鞋啦。我舍不得穿,等俺进城时再拿出来穿。你知道不,这鞋有多漂亮?
我在想,一个月我能挣五百,两个月就是一千,一年就是六千。六千?有了这六千我就回去,找个媳妇,生个娃。下铺的黑仔给了我一张储蓄卡,钱太多了就不方便全放身上。
不方便全放身上,因为钱太多,我乐呵呵的笑了。
北京的天真蓝,我找不到一片儿云。我的背很疼,很疼。所以,我躺在沙地上,可以感到温暖。在俺村时,我也是这样躺在谷地里,无尽的田野向四周延伸。黑仔说,北京最高的楼房有50层。
50层?那我就可以触摸到太阳,对么?
包工头说,从下个月开始,你们的工资累积到年底一起发。
他还说,你们好好干,年底封顶时每人五百块奖金。
那我就可以触摸到太阳,对么?
3。(死亡和一百块)
北京的知了叫得特别难听,没有俺村知了那般透彻。为了能在过年前封顶,为了那五百块钱,我们都拼命的干。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可以拿到六钱块。
我很累,但快乐无比。
爹来信了,说他一切都好。就这五个字,显然也是由邻居代笔。爹不会写字,一辈子未见过火车。俺村很穷,没有邮局。寄信,要到县城里,四十里土路,来回需要一天。
爹:
儿在北京一切都好,工作很轻松,过年回家。
北京很大,楼房很高,站在50层的楼顶上,据说可以触摸到太阳。
年底,我们工程就封顶。说不准,我能站在那儿看到俺们家乡。
儿
我的一个工友,今天从五楼掉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看到许多人围观。许久,人散了,留下一探凝固的血,不远处还有一只草鞋。那晚,我们在小屋里很安静,很安静。黑仔说,他死了,包工头赔了一百块,因为是他自己失足掉下。
一百块?还比不上我家后院的小肥猪。
4。(生病)
写给爹爹的信被退了回来,好心的邮递员告诉我,你忘了贴邮票。
我问黑仔,什么是油票?
我的心情特别糟,我看到一块砖头从五楼落下,尔后变成碎片。晚上我梦到自己从五楼掉下,第二天便头痛不已,卧床不起。我病了,爹过去告诉过我生病了就多喝水。我就不停的喝水,不停的喝水,但病不见好。黑仔说,去医院去医院立刻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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