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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宁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际眼前闪过黑黢黢的东西,一波又一波地颤动。那其实是一人有盈的围墙,围墙何以会动呢?那动的也不是墙,而是墙下的人。惶急的困兽一般的在奔逐。身后左右,又仿佛有虚实交错的影憧,和墙一道来围捕你。这时冷风凄凄,墙是无尽的黑网,影憧是纠缠的鬼魅,脚下无边无际又茫茫荡荡。

    越来越重的是血腥之气。郭强的脸转向他,竟然也是鬼魅一般的,巨目獠牙,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那个老头出现了,捧着流血的白头,缓缓地倒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如同慢镜头。郭强收身的动作也如同慢镜头呵,那沉闷的呻吟,那捧着头缓缓的倒下,一遍又一遍重复重复

    不想,什么也不想,让脑子空荡荡好了。现在,果然没有思想,只剩下躯壳,如同死去。死了吗?窗外,任何响动仍会为之惊动。那么,还是没死?没死,又象是死了,哪有这样的痛苦?!

    那是在几天前,他站在一条漆黑的没有路灯的街上。影子模糊隐约,踩在脚下象是带着粘性,脚步是迟疑的。夜风吹拂风衣猎猎作响。那件风衣黑色的,长过膝盖,在夜色里隐身服一般,它把身体连同心严实地裹住,隔绝在冷漠的空气里。

    街道尽头一辆五十凌货车驶来,引擎所带来的声音在静谧中极其剌耳。两柱灯光照亮亚宁有些苍白的脸。汽车驶近,减速在距他两步的地方停下。

    亚宁熟练地拽开门上去。郭强端坐在驾驶座上,手按方向盘样子显得很专业的样子。他爱车,却没有辆自己的。这货车,他从车场那里租来的。郭强对那些司机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吊什么吊?等老子攒够了自己买,稀奇你们!

    双排驾驶室的后面,坐着钉子和铁皮。郭强专注地看着亚宁上来,冲他点点头。不说话,亚宁是明白的,郭强已经作好了准备。

    一路上还是没有路灯。这是一个很大的厂区,因为连年亏损,早已拉闸。停电后晚上这儿也少有人走动。郭强将车开进两道围墙之间的一条小路,七弯八拐后,在一处凌乱的厂房前停下。

    郭强吁了口气,不是老六事先交待,鬼才知道这地方。

    厂房的门口有个人站在那里不动。郭强压着声音喊了两声,那人才将手电晃了晃。郭强将车靠过去。院内,横七竖八地堆满各种钢材。

    锈得这么厉害?郭强拿老六的手电照了照。

    都是以前大修时换下的,不然,怎么会弃在这里!又哪能便宜你小子!老六瞟了眼那锈迹斑斑的东西,得意地笑了笑,钢材可是行情看涨,废的也值钱!

    车上下来的四个人一起将钢料往车斗上搬,老六在那里指挥。一会儿,车斗已经满满的了。郭强把方向盘交给亚宁,自己拉老六到墙角数钱。两个人似乎有了分岐,老六推开郭强的手,郭强拧着眉毛,硬将钱塞给了老六。

    嘿,老六够贪的,要对半儿撇。老子白出的力气?!”郭强上车后轻篾地笑了笑。

    那他怎么交待啊?

    不就那么回事儿。那以大个破厂,拔根毛算什么。再说,你不拔毛,也会被人家拔光。那些材料流失得差不多了,有多少数谁说得清?别替老六瞎操心了。

    亚宁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再说什么。郭强的话其实也有道理,所以,他才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们也要生存,谁让他们活?所幸,有老六和老六这样的人。这样看来,老六也不比衣食父母差多少。

    郭强叼了支烟在嘴里,也扔给他们。闭目深吸之后的郭强感到一阵松驰。他说,好好休息两天,大家将货脱手。

    突然,郭强的身子弹了起来。他吃惊地睁开眼睛,望着亚宁踩在刹车上的脚。

    车灯如雪,照着车头处一个战栗的身影。这是在即将驶离厂区的时候,前面蓦然跳出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那人头发也白如银雪,他一边用手遮挡眼睛,一边喊叫,停车,你们这些耗子。

    怎么办?

    冲过去!

    郭强的目光狼一般的凶狠起来。

    不行,会出人命!

    把他弄开!

    郭强掐灭烟头,猛地跳下车去。

    老头已经在那儿拍打车门了,啪啪的响。

    郭强一下去,老头就揪住了郭强。他们撕扯起来。郭强几次要将老头甩开,都没有成功。老头的手揪得没有一点含糊。郭强举起他的拳头,只一拳,捅在老头的口鼻上。老头的手松开了,嘴角涌出一道鲜血

    郭强,你打他了?那么老了,你

    车开动了,郭强却似听不见亚宁的声音。他颓然地歪在座位上说,这是他妈怎么回事儿

    起来泡快餐,看见窗外的阳光竟然很好,心象被沉淀过,静了些。对街的楼房里,一幅窗帘拉开,女孩子秀秀气气的模样。她呼了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这清晨的气息十分相宜吧。街面上人来车往,不变的繁闹和忙碌。一列店铺的尽端,一个小小的网吧,不张不扬地座在那里。想起了小雨,阳光一般的小雨,她还会静静地坐在网络的另一端吧?

    网络和她,是他心中的秘密。

    登录b b s ,点击q q 。能够看到她踪影的地方,一一打开。不由自主。

    默默的潜水。

    跳出一条短消息,是亚宁吗?

    怎么知道的?

    我火眼金睛啊。其实你隐身我也能看到。小雨笑了。

    他一时无语。

    隐身?是的,他就是个“隐身人”在这个中文原创b b s 上,他总是以“隐身会员”的方式登录,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名字,他习惯地保持沉默,这样就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小雨却看见了他。

    小雨是通过i d 号识别他的,小雨是这个论坛的“竹子”作为“竹子”有这个特权。

    亚宁需要有什么填补时间的空虚,他好奇,他才开始被另一个世界吸引。习惯黑夜本原的他发现这另外的静谧,心情的微妙变化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他喜欢静静地“潜水”喜欢这种“世外桃源”——何况在这“桃源”里有一个小雨那该是一个娟好的女子,且不说她文字的性灵和优美,单是那对人世的珍爱和睿智,也能打动他磐石的心。

    小雨是论坛上的活跃分子,她的回贴及时语言精到,待人亲切友好,在她出没的地方,点击率和跟贴率常常接踵而至。亚宁却知道自己只是过客,即使这是绿洲他是沙尘,即使他可以在这里作心灵的栖息,他仍然不属于这里。但是他偶然贴上去的两篇文字,却得到小雨极尽善解的回应。那是一种遭遇故知的感觉。他逃避接触,却不反感友好。以后小雨常常用留言找他交流。网络上人来人去,彼此不知面目“隐身”如他者却因何不能逃过小雨那明亮的目光?

    以至于到后来,陶醉与期待均掺杂其中。这心理从未有过。他清楚,他面对的是个阳光般的女孩,那种阳光是能投射到他潮湿阴暗的心底的。那种明亮,他想回避是回避不了的?

    今天的网吧人不多显得宁静,听得到风扇转动和鼠标点击的声音,他的心也感到很宁静。

    亚宁,看看这个!

    那是一个动画,做得十分唯美:高山,幽林,流泉还有鸟的清唱。动画上有这样的字:生日快乐!亚宁!

    生日?自从离家以后,已经变得十分的陌生。

    他感动了。他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

    谢谢你,小雨。

    我喜欢这么说说文字的感觉,你的文字很纯洁。

    小雨露着动人的微笑。这个微笑即使他看不见,也能感觉。

    是嘲笑我吧?

    一点也不。

    亚宁不觉暗笑,是被她逗得笑了。他相信女孩都有多面性,活泼、开朗的同时不乏博识睿智。当然,在快乐的背后也会隐藏烦忧,在天真的背后也会埋藏成熟,但你却不知哪个真哪个假。亚宁毫不怀疑小雨的真诚和善良,他甚至以为这种善良不乏迂腐。如果因为他构筑的文字,就判定他是个虔诚的文字者,如果因为那些文字不经意流露的一些所谓真知灼见,比如对生存的果毅情调,就判定他是个纯洁者,这是什么逻辑?其实,他不是,鬼才知道他怎么会玩弄文字的,也许那些文字,只代表他天生有点灵感,但文字和人格等同则是可笑的小雨不了解他,或者说小雨不了解任何人。

    亚宁并不想嘲笑小雨,他只是懊恼小雨的不了解他,再准确说,恼自己,恼自己不是小雨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亚宁,怎么老是隐藏自己呢?

    嗯,有些东西无法隐去的。

    黄昏时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站在斑马线上看车辆,一个表情,一种模样;绿灯亮起的瞬间,又匆忙散去;不同路径,不同方向;并不相识,不需相识。

    霓虹灯和路灯亮起,闪烁着,辉映着。曾经看见那些行人面目极为狰狞,曾经觉得城市的花坛路灯不美,曾经想愤怒地砸烂它们,也曾经觉得人人都很和善,路灯都很华丽。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啊。

    商店里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 ever 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 。不由得站在那里一直将它听完,余韵却还回荡在耳边。小雨曾经将这首歌的f l a s h 找给他欣赏,他看不懂英文,她一字一句地翻译给他。那是她特别喜欢的歌。对面那儿掀开窗帘,窗口的女孩可爱的样子,也许就是小雨那样的可爱吧,她略微地侧着耳朵,双臂环抱身体前倾

    城市是块坚硬的砖石,有时你无法进入它原有的质体,只能附着在它贴在地表的一面。也许你只有翻开它才会发现,在那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一面里蛰伏着的丑陋的虫豸。亚宁是城市的乞者,所不同的是,他用的是双脚,并且从来不曾停止;而乞丐放弃双脚,跪在了那里。但是,他们同样是在乞食,同样需要施舍。他没有放弃双脚,是因为他没有放弃灵魂。他曾经在建筑工地打工,但他却不愿哀求拖欠工资的老板。他也曾经在富丽的酒店讨了份差使,却看不惯店主泡制的跪式服务。灵魂这个词,对于很多人不算什么,因为他们以为还有比灵魂更重要的东西;自己的灵魂既不重要,别人的灵魂也就算不得什么。所以亚宁只剩下一个飘飘荡荡的灵魂。直到他来到一座私营食品工厂,那个灵魂才有了一个劳作的肉体。

    食品厂其实是几座民房拼凑而成,民房的大院内堆满大量用低价回收而来的发霉变质的食品原料。加工常常是在半夜进行,通亮的白炽灯泡下,地上投射着张牙舞爪的巫婆般的投影。肥胖的女老板指手划脚的命令工人用铁铲将大堆泛黄的萝卜丝铲起,扔进盛满红色染料的铁缸。飞溅而出的染料将附近的墙壁染得血红。经过搅拌浸泡的萝卜丝上色捞出直接堆放在水泥地上,另一些工人将它们包装成一箱箱“美味”的食品。墙脚边还有十多桶红色和黄色的充满不同气味的染料及添加剂。

    亚宁闻着那些发霉变质的原料散发出的气味,他胃里一酸,几乎要呕吐出来。

    为什么愣着?说你呢胖女人的声音嗡嗡地响。

    我不干了。他把铲子扔了。

    你有病啊?女人鼓着鱼泡一样的眼睛。

    不再多言,拿起一旁的外衣披上,朝夜色里走去。夜很静,嘈杂的声音渐渐的远去。现在他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他的生活多数是在夜色里度过的,很少看到阳光。他已经麻木并习惯夜色里行走。他喜欢无人的静谧的夜,他可以有时间想些什么。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

    这是一片深巷,四通八达。他的脚步慢下来。这条他曾经走过很多次的路当然不会为难他,他只是辩认方向,他该朝哪里去呢?

    妈的,你别想逃掉!

    脑后的骂声。他站住了,回头看见一个人影从身边跑过,紧接着追来三个气势汹汹的人,手里都拿着木棒。

    他朝前走。逃的人又折回来。他可能碰到了死胡同。手持木棒的人迎头堵住他,将他逼到墙角,他们的棍棒毫不迟疑地往他身上招呼。

    亚宁看见那个人起先拼命地用手臂遮挡,不久他的手臂就痛得缩了回去。也许他感到自己跟本无能为力,于是蹲在地上,一边紧帖墙壁一边用手护着自己的头。木棒继续击打在他完全暴露的背和手臂上,他的身体似乎更缩小了几分。

    痛叫和怒骂在深巷里尤其剌耳,血腥让亚宁的内心也按捺不住冲动。他恐惧血腥又憎恨着血腥,当他憎恨的时候,他往往不再恐惧。

    住手!他快没命了!

    他们跟本不听,只想置对方于死地。亚宁从后面掀开一个人,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个人完全没想到,他捂着脸退了两步。亚宁又用胳膊撞开另一个人,趁他们来不及反应,拉起地上的那人往一条小巷逃去。

    小巷的黑暗和隐蔽性帮助了他们,他们甩开了那些人。天快亮的时候,他和那人来到马路上,并肩坐在天桥的栏杆下面。路上的灯火还没有熄灭,车辆却渐行渐多,甲壳虫一样从他们的脚下穿过。亚宁望望那个人的脸,有点黑,但是轮廓很分明,眼神也显得十分的机警。那是他熟悉的一张脸。

    强子,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

    嗬嗬,真的没有想到。

    郭强的身体很结实,尽管他身上已多处淤青,可是却没有伤到肺腑。但是亚宁看着那些伤痕,仍然忍不住说,他们为什么那么狠打你?

    对我的礼遇通常是这样,死了也就死了,没有谁担心偿命。他低着毛剌一样的头苦笑,这些日子不走运,什么也没弄到。那些东西放在那里,明明在等着我去拿,我以为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可是,嗬嗬

    你的职业不好,不喜欢。

    职业没法选择,你说呢?这个巷区潜伏着很多地下工厂,金银满路啊,他们应该放血。

    可他们差点放你的血。

    自从离开那个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那条小街,那片木板屋,他们断绝多年的音讯。过去的那些场景和片断,历历在目,还犹如昨天。童年和少年的时光,贫困和忧伤的时光,再一次被拉回。

    郭强亲昵地拍拍亚宁的肩膀。他发现,昔日那个比他瘦弱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他骨胳粗壮,并且身手敏捷。只是他的眼神里,仍然保存着过去的忧郁。

    宁子,我们会再见面的,等着我。

    郭强站起来,抖落一身的疲惫。他望着亚宁,做了个友好的手势,一步步向着桥下走去。

    不久的一天,亚宁无精打采地从街头走过,郭强已经在另一端等他了。他们见面没有说什么话,象是默契似的在小餐馆里坐下。他们要了很多啤酒。碎了一只瓶子,割破亚宁的手指。当他用嘴去吮吸时,一直注视他的郭强说,一起干吧,想好了,正儿八经的干

    他们仍然选择深夜,在僻静无人的工业区里,白天做好目标的侦察,晚上开着租来的汽车去装运。有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个地方风险几乎为零,在无人把守的情况下,轻意就能得手。有时候他们即时收买了看守的人,收买通常很容易,凭郭强的老练不难办到。多数情况他们的“工作”得心应手,亚宁不得不叹息郭强极强的生存能力,他象个特种兵那样驾轻就熟,随时能全天候作战。他也把这个城市的一点一滴都摸得一清二楚。当然,他们也偶然碰到过意外,这种情况下郭强宁愿什么也不要,只要连人带队地安全离开。几乎没有人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脸。

    郭强从来不强迫亚宁,对亚宁十分的迁就。有时候他决定好一件事,在亚宁反对的情况,他也可以做出放弃。当然亚宁也会迁就郭强,但亚宁有自己的底线。他们相处十分融洽和小心,生怕损坏了什么。他们没有红过脸,没有利益之争。白天的亚宁显得困顿不堪,郭强有事总不拉扯他。亚宁乐得睡大觉,有时也到网吧里消磨时间。晚上亚宁打起精神,义无返顾地配合郭强。

    日子恍恍惚惚地过去,他们几乎没有认真地数。而隐伏在亚宁镇定外表后的彷徨和不安却在燥动,使他的内心越来越感到负担。他觉得,有个巨大的影子正向他逼近,随时会扑上来。

    尽管这个城市闷热了许久,亚宁仍不喜欢下雨。下雨时,一切笼罩在灰白色的水气里,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黯淡阴冷,车辆,建筑,行人,甚至伞。但城市常常有雨。

    想到小雨,小雨一定喜欢下雨。要不,她怎么叫小雨呢?当然,这没有什么错,没有谁规定人就得一样。但是,人有时是可以在心灵的一个点上遭遇的。

    今天的雨特别大,扯着道道白练,地上就积着一个又一个水洼。其它地方雨水顺着地势,往路边下水道急速涌动。一只灰色的鼠,气若游丝地从窨井的洞口探出身子。是它的家遭受灭顶之灾吧,它是唯一的幸存者了。亚宁瞥了它一眼,含着一些情愫。而它仿佛也在看他,那是一种怯弱的,或者已是顾不上羞辱的惶惧的目光。

    风衣已经湿透。没有伞,那是他唯一的雨具。雨水顺着鼻尖和下巴往下淌。抿一下嘴唇,雨水是苦的。十字路口,那是他在这个城市必经的地方,他和郭强一起坐过的天桥也在这个位置,还有商店、汽车站和斑马线,他朝着斑马线走去

    有个什么声音响了响,象是爆豆,又象是被什么捂住发出的,只是沉闷。他看见很多人在跑,忙乱而不择方向,于是他也跑,忙乱而不择方向。后来他停下来,到底跑什么呢?心仍然砰砰的。

    看见地上卧着一个人,一只手伸得老长,想要抓住刮到地上的一把伞,到底没有抓住。人群在挤,他也在挤。他以为那是他自己。不知哪里跳出一些警服,把人群往外推,他也便不由自主跟着往后退,心还在跳,脚却颤得迈不开步。

    强子,他他死了。来到郭强的住处,他说。

    宁子,你脸色不好看。郭强站在窗前,仿佛也看到刚才的一幕。他将目光从窗外挪回,他死了。

    其实郭强的脸色也很苍白。亚宁盯着他的脸,你杀了他?

    他自己死的。

    你胡说,他本来可以活很久。

    他老了,能活多久?

    不,是你终止了他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呢?郭强摸摸他的额头,看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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