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咪二三事

    具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今年初吧，傻咪每天都在我家楼下的门口蹲坐着，哨岗儿似的勤奋。连吃饭也是，他总是端着一大碗旁若无人地吃着。有次走过，我特地认真瞧了瞧，碗里的东西还真够丰盛的，有蛏干虾仁之类的东西。楼上的人上上下下，他总是咧着嘴，盯着人细瞧一番，目光随着别人径自游动，丝毫不避忌。刚开始的时候，被人猛盯，大家总是觉得很别扭，可久了，也就习惯了。

    傻咪，顾名思义是个傻子。据说，傻咪的傻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因素造成的。傻咪很小的时候跟奶奶出门看戏，与别人玩耍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惊吓之下发起高烧来，许是大人大意的缘故，没得到及时医治，回家后烧了几天人就变傻了。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毁了，真真是人生的极大不幸。那样的年代，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估计，如今他的智商也就达到儿童的水平罢了。

    傻咪家的新楼房就在我家的斜对面。先前，他全家都搬来了新村，就他一个在老房子里呆着，权作看门。如今，根据傻咪频频在我们楼下可以推测，他也搬家了。他是小妹同学的大哥，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似的，皮肤粗黑，额头上镶着几根深深的皱纹，像犁拉过的田畴，纹路分明。他整个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经常把一边的裤腿捋得老高，像是要下地干活。其实，他什么也不做，最经常做的事就是将一边手肘顶着膝盖，坐在路旁看风景或是发呆。

    我很少听过他说话，他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有次，我看到他跟一个中年男人大嚷大闹着走来走去，手比划来比划去，听不清楚讲些什么，只是带着明显的哭腔。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就是他的老爹。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年，对于一些人事，我却陌生得可怜。

    傻咪也有傻得可爱的一面，毕竟还只是儿童心理。据说，有天下午婆婆下楼准备去上班，边走边吃香蕉，走到楼下，香蕉还有大半，看到傻咪一直朝它看着，随手就把香蕉给了他。这小子先是矜持地接过香蕉，愣愣地站在一边不知所以。可等婆婆转身骑了摩托车走后，他竟然欢呼雀跃地大大蹦跳了起来，好似得到什么好东西似的，那个开心哪！这也是邻居亲眼看到后跟婆婆说起的。

    傻咪也会帮人看东西。这样看来，倒是方便了不少人。所以，认识他的人在楼下停车时看到傻咪，总会顺嘴捎上一句：“阿咪啊，帮忙看着点啊！”然后就上楼了。他也不做声，依旧坐着。不过来人倒觉得无所谓，只要他不走就没事，毕竟偌大的一个人在，小偷也不敢下手。有天晚上，小妹跟我逛完街后顺便上我家玩，上楼前她吩咐他帮忙看车，十点多下楼，没想到傻咪竟然还在。当时，楼下的店门早已关闭，在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傻咪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站着，看到她时，就冲着她大喊：“偷牵车啦，偷牵车啦！”小妹说她那时心里有点感动，没想到只是随意的一句嘱咐，却换来他的真诚对待。傻子，看来也不傻。

    根据儿童心理，叫小孩子做事，总得“贿赂”一下，不时给点好处，效果才好。所以，婆婆经常也会给他点吃的东西。有天午饭时，婆婆跟我说自己被一个傻子欺骗了。傻子当然指的就是傻咪了。原来啊，前阵子，二楼储货间满了，婆婆就整理了一些纸箱之类的东西准备拿去卖，但又不知附近哪里有收购的。于是就问傻咪，心想这小子毕竟在这附近长大的，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没想到傻咪一口应承，说他知道，就径自带着婆婆去收购处了。可是绕了一圈却没找到，而且越走越远。婆婆直觉走错路了，傻咪却一直说“前面，前面。”然后拼命地赶路。后来，婆婆问了别人才知道方向相反，就笑骂傻咪太可恶。婆婆笑说：“没想到一个正常人被一个傻子给骗了，真是可笑。”

    傻咪如今由父母养着，像他这样，估计只能一辈子打光棍了。然而据我的了解，他父母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傻可也是自己的孩子，况且，这里面还有一份亏欠的责任。父母还在时，他至少不愁吃穿住。可父母一旦老去，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201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