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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记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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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卯(公元1639年)三月初一日何长君以骑至文庙前,再馈赠送餐为包,乃出南门。一里,过演武场,大道东南去,乃由岐西南循西山行。四里,西山南尽,有水自西峡出,即凤羽之流也,其水颇大。南即天马山横夹之,与西山南尽处相峙若门,水出其中,东注茈zi碧湖南坡塍间,抵练城而南入普陀崆。路循西山南尽处溯水而入,五里,北崖忽石峰壁立,耸首西顾即朝西面,其内坞稍开,有村当耸首下坞中,是名山关。耸首之上,有神宇踞石巅,望之突兀甚,盖即县后山,自三台分支南下,此其西南尽处也。

    其内大脊稍西曲,南与天马夹成东西坞。

    循溪北崖间又三里余,西抵大脊之下,于是折而南,一里,渡涧,东循东山南行。一里,为闷江门哨,有守哨者在路旁。

    又南二里,有小山当峡而踞,扼水之吭,凤羽之水南来,铁甲场之涧西出,合而捣东崖下。路乃缘崖袭其上,二里,出扼吭之南,村居当坡东,若绾wǎn捆扎其口者。

    由是村南山坞大开,西为凤羽,东为启始后山,夹成南北大坞,其势甚开。三流贯其中,南自上驷,北抵于此,约二十里,皆良田接塍,绾谷成村。曲峡通幽入,灵皋gāo近水高地夹水居,古之朱陈村、桃花源,寥落已尽,而犹留此一奥,亦大奇事也。循东山而南,为新生邑,共五里,折而西度坞中。

    截坞五里,抵西山凤羽之下,是为舍上盘,古之凤羽县也。

    今有巡司,一流一土,土尹姓。

    名忠,哥懋亭,为吕辉使梦熊之婿。吕梦熊先驰使导为居停,而尹以捕缉往后山,其内人出饭待客,甚丰。薄暮尹返,更具酌,设鼓吹焉。是夜大雨,迨晓而雪满西山。

    初二日晨餐后,尹具数骑,邀余游西山。盖西山即凤羽之东垂也,条冈数十支,俱东向蜿蜒而下,北为土主坪,南为白王寨。

    是日饭于白王寨北支帝释寺中。

    其支连叠三寺,而俱无僧居,言亦以避寇去也。从土主庙更西上十五里,即关坪,为凤羽绝顶。其南白王庙后,其山更高,望之雪光皑皑ái洁白而不及登。

    凤羽,一名鸟吊山,每岁九月,鸟千万为群,来集坪间,皆此地所无者。土人举火,鸟辄投之。

    初三日尹备骑,命四人导游清源洞,晨餐后即行。

    循西山南行五里,过一村,有山横亘坞南,大坞至是南尽而分为二峡,西峡路由马子哨通漾濞,有一水出其中;东峡路由花甸哨出洪珪山,有二水出其中,其山盖南自马子哨分支北突者。由其北麓二里,东降而涉坞,过上驷村,渡三涧,三里,东抵一村,复上坡循东山南行。

    一里余,渡东涧之西,乃南蹑坡冈,则东之蜡坪厂山其厂出矿,山之东即邓川州。与西之横亘山又夹成小坞。南行里余,乃折而东逾一坳,共一里,东向下,忽见一水自壑底出,即东涧之上流,出自洞下者也。亟下壑底,睹其水自南穴出,涌而北流成溪。

    其上崖间一穴,大仅二三尺,亦北向,上书“清源洞”三字,为邓川缙绅杨南金笔。水不从上洞出。由洞口下降而入,亦不见水。

    或曰:行数里后,乃闻水声。其入处逼仄深坠,恰如茶陵之后洞。

    导者二,一人负松明竹浸松油制成的火把一筐,一人然同“燃”松明为炬以入。

    南入数丈,路分为二,下穿者为穴,上跻者为楼。楼之上复分二穴。穿右穴而进,其下甚削,陷峡颇深,即下穿所入之峡也,以壁削路阻,不得达。乃返穿左穴而进,其内曲折骈夹,高不及丈,阔亦如之,而中多直竖之柱,或连枝剖楹,或中盘旁丛,分合间错,披隙透窾kuǎn中空之意,颇觉灵异,但石质甚莹白,而为松炬所薰,皆黑若烟煤,着手即腻不可脱。

    盖其洞既不高旷,烟雾莫散,而土人又惯用松明,便于伛偻,而益增其煤腻。盖先是有识者谓余曰:“是洞须岁首即游为妙,过二月辄为烟所黑。”余问其故,曰:“洞内经年,人莫之入,烟之旧染者,既渐退而白,乳即钟乳石之新生者,亦渐垂而长,故一当新岁,人竟游之,光景甚异。从此至二月,游者已多,新生之乳,既被采折,再染之垢,愈益薰蒸,但能点染衣服,无复领其光华矣。”余不以其言为然。至是而知洞以低故,其乳易采,遂折取无余,其烟易染,遂薰蒸有积,其言诚不诬也。透柱隙南入,渐有水贮柱底盘中。其盘皆石底回环,大如盆盎,颇似粤西洞中仙田之类,但不能如其多也。约进半里,又坠穴西下,其深四五尺,复夹而南北,下平上凑,高与阔亦不及丈,南入三丈而止,北入十余丈,亦窘缩狭窄短小不能进。乃复出,升坠穴之上,寻其南隙,更披隘以入。入数丈,洞渐低,乳柱渐逼,俯膝透隙,匍匐愈难。复返而出,由楼下坑内批隙东转,又入数十丈,其内高阔与南入者同,而乳柱不能比胜。既穷,乃西从下坑透穴出。由坑仰眺,其上稍觉崆峒,即入时由楼上俯瞰处。既下穴出,渐见天光,乃升崖出口,满身皆染淄zi黑色蒙垢矣。乃下濯足水穴之口,踞石而浣洗。

    水从乱穴中汩汩出,遂成大溪北去,清冷澈骨。

    所留二人,炊黄粱于洞外者亦熟。以所携酒脯肉食品,箕踞两脚张开而坐啖洞前,仰见天光如洗,四山如城,甚惬幽兴。

    饭后,仍逾西坳,稍南遵花甸路,遂横涉中溪,西上横亘山之东坂。

    沿山陟陇,五里下,出上驷村之西,仍循西山北行。一里,过一村,遂由小径遵西山陇半搜剔搜寻挑选幽奥,上下冈坂十余里,抵暮,还宿于尹宅。

    初四日尹备数骑,循西山而北。三里,盘西山东出之嘴。又北半里,忽见山麓有数树撑空,出马足下,其下水声淙淙出树间,则泉穴自山底东透隙而出也。又北半里,有坑自北山陷坠成峡,涉之。稍东,又盘一嘴,又三里而至波大邑,倚西山而聚庐,亦此间大聚落也。

    由村北坠坑而下,横涉一涧,又北上逾冈,三里而下,是为铁甲场,有溪自西山东注,村庐夹之。前闷江门南当峡扼水,小山又东踞,为此中水口,南北环山两支,复交于前,又若别成一洞天者。过溪,上北山。北山自西山横拖而来,为铁甲场龙砂,实凤羽第三重砂也,东束溪流,最为紧固,其西南之麓即铁甲,东北之麓即闷江门,凤羽一川,全以此为锁钥焉。

    骑登其上。

    还饭于铁甲场居民家。置二樽于架上,下煨以火,插藤于中而递吸之,屡添而味不减此处即描述钩藤饮酒法。其村氓即村民,氓作汉子讲惯走缅甸,皆多彝货,以孩儿茶即儿茶,又称黑儿茶,清热化痰,生津止渴点水飨客,茶色若胭脂而无味。

    下午,仍从波大邑盘泉穴山嘴,复西上探其腋中小圆山。

    风雨大至,沾濡而返。

    初五日晨起欲别,尹君以是日清明,留宴于茔ying山墓地,即土主庙北新茔也。

    坐庙前观祭扫者纷纷,奢者携一猪,就茔间火炕之而祭;贫者携一鸡,就茔间吊杀之,亦烹以祭。

    回忆先茔自己祖先之墓,已三违春露指自己长年在外,已有三年未去祭扫了不觉怃然悲哀惆怅!亟返而卧。

    初六日余欲别,而尹君谓前邀其岳吕梦熊,期今日至,必再暂停。适村有诸生许姓者,邀登凤羽南高岭,随之。

    下午返而吕君果至,相见甚欢。

    初七日尹君仍备骑,同梦熊再为清源洞之游。先从白米村截川而东,五里,遵东山南行。

    山麓有骑龙景帝庙,庙北有泉一穴,自崖下涌出,崖石嵌磊,巨木盘纠大树盘根错节,清泉漱其下,古藤络其上,境甚清幽。土人之耕者,见数骑至,以为追捕者,俱释耜si亦称耒耜,一种原始翻工具而趋山走险,呼之返。下午,余苦索别,吕君代为尹留甚笃。是日宴张氏两公子。客去,犹与吕君洗盏更酌,陈乐为胡舞,曰紧急鼓。

    初八日同梦熊早饭后别尹君。三十五里,抵浪穹南门。梦熊别去,期中旬晤榆城大理的别称。余入文庙,命顾仆借炊于护明寺,而后往候何六安。何公待余不至,己先一日趋榆城矣。余乃促何长君定夫,为明日行计。何长君留酌书馆,复汲汤泉为浴而卧。

    初九日早饭于何处。

    比行,阴云四合,大有雨意,何长君、次君仍以盒饯于南郊。南行三里,则凤羽溪自西而东注,架木桥度之,又南里余,抵天马山麓,乃循而东行,风雨渐至。东里余,有小阜踞峡口之北,曰练城,置浮屠即佛塔于上,为县学之案。此县普陀崆水口,既极逼束,而又天生此一阜,中悬以锁钥相当于控制之机关之。茈碧湖、洱源海及观音山之水出于阜东,凤羽山之水出于阜西,俱合于阜南,是为三江口。由其西望之而行,又二里,将南入峡,先有木桥跨其上流,度桥而东,应山铺之路自东北逾横山来会,遂南入峡口。

    是峡东山即灵应山西下之支,西山即天马山东尽之处,两山逼凑,急流捣其中,为浪穹诸水所由出。路从桥东,即随流南入峡口。

    有数家当峡而居,是为巡检司。

    时风雨交横,少避于跨桥楼上。

    楼圮不能蔽,寒甚。

    南望峡中,风阵如舞;北眺凌云诸峰,出没闪烁。坐久之,雨不止,乃强担夫行。初从东崖南向行普陀崆中,一里,峡转而西曲,路亦西随之。

    一里,复转而南,一里,有一家倚东崖而居。按郡志,有龙马洞在峡中,疑即其处,而雨甚不及问。又南,江流捣崆中愈骤,崆中石耸突而激湍,或为横槛以扼之,或为夹门以束之,或为龃龉,或为剑戟,或为犀象,或为鸷鸟,百态以极其搏截之势;而水终不为所阻,或跨而出之,或穿而过之,或挟而潆之,百状以尽超越之观。时沸流倾足下,大雨注头上,两崖夹身,一线透腋,转觉神王王同“旺”神王即精神旺盛。二里,顾西崖之底,有小穴当危崖下,东向与波流吞吐,心以为异。

    过而问热水洞何在,始知即此穴也。先是,土人言普陀崆中有热水洞,门甚隘而中颇宽,其水自洞底涌出如沸汤烧开的水。

    人入洞门,为热气所蒸,无不浃汗,有疾者辄愈。

    九炁台止可煮卵,而此可糜肉。余时寒甚,然穴在崆底甚深,且已过,不及下也。

    又南一里,峡乃尽,前散为坞,水乃出崆,而路乃下坡。

    半里抵坞,是为下山口。盖崆东之山,即灵应南垂,至是南尽,余脉逊而东,乃南衍为西山湾之脊;崆西之山,南自邓川西逆流而上;中开为南北大坞,而弥苴佉juqu江贯其中焉。峡口之南,有村当坞,是为邓川州境,于是江两岸垂杨夹堤。

    路从东岸行,六里余而抵中所。时衣已湿透,风雨不止,乃觅逆旅,沸汤为饭。入叩刘陶石。名一金,父以乡荐为涿州守,卒于任。前宿其来凤庄者。刘君出酒慰寒,遂宿其前楼。出杨太史二十四气歌相示,书法带赵吴兴,而有媚逸柔媚飘逸之致。

    <b>译文</b>

    己卯年(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初一日何长君骑马送到文庙前,再次馈赠包好的食品给我旅途中食用,于是走出南门。行一里,经过演武场,大道向东南方延伸而去,于是从岔道向西南方沿西山前行。四里,到了西山南面的尽头,有溪水从西面的峡谷中流出来,这就是凤羽溪的流水了,溪水流量很大。南面是天马山横夹住溪流,与西山南面尽头的山峰相对耸立着,就像是两扇门,溪水从其中流出,向东注入苑碧湖南面山坡的田畦之间,抵练城后,再向南流入普陀峻峡谷。路顺着西山南面尽头处逆水进去,五里路,北面的山崖忽然间石峰壁立,山头高耸,向西面回头望,见山崖内有一处山坞较为开阔,一个村庄坐落在山头高耸处下方的山坞中,这里名叫山关。山头高耸处的上方,有座神庙盘踞在石峰顶,远望石峰,十分高峻。这大概就是浪弯县后山,从三台山分出支脉向南延伸而下,这里是它西南方的尽头处。后山里侧大山脊稍向西弯曲,南边与天马山相夹,形成东西向的山坞。沿溪水北岸的山崖间又走了三里多,向西抵达大山脊之下,从这里折向南行,一里,渡过一条涧水,往东顺东山向南行。一里路,是闷江门哨,在路旁有守卫哨卡的兵士。又向南走二里,有座小山正当峡谷中间盘踞着,扼住流水的咽喉,凤羽溪水从南面流来,铁甲场的涧水向西流出来,合流后直捣东面的山崖之下。路于是顺着重重叠叠的山崖延伸,二里,走出扼住流水咽喉小山的南边,在山坡东面有村庄房屋,就像是控扼流水出口的样子,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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