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脚下却一绊,整个人就这样斜斜向前倒去。
“恬欣!”
童小丽和梁微微的尖叫才出口,就见唐恬欣倒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吓!总裁”
梁微微头痛的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这一幕,尤其上司的脸色黑得吓人。
“咦?你是──纪凌云?”
被一双大掌扶着才站稳的唐恬欣,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利眼,眼前恍惚的幻影分成两三个,她藉着酒意咧嘴笑“原来你也会来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待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呢!”
纪凌云皱紧眉头,她脱口而出的酒气让他的火更大,他盯着她的醉眼说:“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
唐恬欣笑着摇头晃脑。“我离婚了啊!你不知道吗?我恢复自由了,为什么还要守活寡啊?”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已经歪了脑袋跌进他怀里,显然醉得不轻。
握住她细致肩头的手不由得发紧,纪凌云看向一旁呆立的两个女人,后者立刻有了反应。
“嗨你好!我、我是恬欣的大学室友,还去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哦抱歉!”
童小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只差没咬掉自己的舌头,摇摇头,她干脆坦白“今天大学同学聚会,我硬拉恬欣来的,但没想到她会喝醉。”
纪凌云眉心紧皱,弯腰抱起怀里醉到不省人事的女人,转身走出舞池。
梁微微立刻跟出了酒吧,手脚俐落的帮忙打开车门,看上司几乎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好友塞进车里,她小心翼翼的道:“王总他们还在里面,不如我送──”
“你进去吧,稍后招待他们去按摩,所有花费记在我帐上。”
“是。”
望一眼车厢里昏昏沉沉,不住呓语的醉女人,梁微微压下担心,关好车门。
目送车子离开,她无奈的叹息“恬欣啊恬欣,不是我不帮你”纪凌云抱着唐恬欣回到家,将人直接扔在床上,看着她在偌大的床上翻身继续睡,他扯落领带,大力呼出一口气,蹙眉转身走出卧室。
再返回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休闲服,端着一杯温水靠近床边,看着眉头紧皱,表情痛苦的女人,纪凌云无声叹一口气,弯腰俯身揽起她的肩膀,轻拍她红通通的脸蛋。
“起来,喝点水会舒服点。”
迷糊中听见有人在唤她,唐恬欣睁开发涩的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有三个影子,可是每一个都像她前夫,她吃吃笑开,伸手。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醒了,可却只是傻傻笑着探手过来,纪凌云没好气的避开她的小手,确定她醉得不清,沉声质问“这就是你想要的新生活?”
“这是梦吗?”
唐恬欣答非所问,眼前有很多个他,伸手却总是摸不到,于是她确定这是梦,她居然在梦里遇到了他,想到这,她不由得再度吃吃笑开。
皱眉看她孩子气的表情和举动,如果这就是她所谓的新生活,他一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喝酒?”
记忆里她从不喝酒的,即使是婚宴上,喝的也是被掉包的矿泉水。
“为什么你要工作?哈答不出来吧?所以我也答不出来。”
神智不清的唐恬欣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头痛?为什么我下定决心离开你,你竟然又跑到我梦里来?你能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一双被水雾洗得亮晶晶的眼睛顿时对上他的,纪凌云心口一窒,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脑海里浮现之前她在他怀里呢喃的话,她居然说自己在守活寡?他知道自己工作忙,很多时候忽略了她,可却没想到她这么介意。
他柔声道:“算了,不早了,睡吧。”
如今一纸离婚协议书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撇清,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将手上的水杯放在一旁准备起身,却发现衣角被什么拉住,他低头,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他的衬衫一角,挑眉看过去,她的一双大眼睛晶莹闪烁,楚楚可怜。
“再留一下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
唐恬欣知道这是梦,也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这样任性一回。
再留一下下,再陪她一下下,再让她看一下下,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可她还不想忘了他的脸。
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欲流又止的眼泪?纪凌云拧眉坐回床边,看她的小手再度爬上自己的脸,这次他没有避开。
“你知道吗?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这样对你任性,才能摸摸你、抱抱你──”
这女人以为他是玩偶吗?摸摸抱抱?
“如果这不是梦,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一定是在开会,一定是在办公──”
纪凌云挑眉思索,她说的没错,今晚如果不是遇到她,招待完王总,他会回公司,还有一些文件没看完,最后索性直接睡在办公室后的休息室,反正他已经离婚了,可以理所当然的把办公室当家。
一双小手轻轻揉着他紧锁的眉心,纪凌云回神看她,就见她轻启朱唇,一朵笑窝在唇角,孩子气的朝他眨眼睛。
“你知道吗?结婚前妈妈说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这样就可以得到婆家人一辈子的疼爱。”
贤良淑德?的确,这是他挑妻子的条件,但他以为这也是她本来的性格,难道不是?
“所以啊,结婚后我就努力做个好妻子,做饭、洗衣服,虽然有佣人,可我觉得他的衣服由我来洗这样才好,连婆婆也夸我乖巧。”
印象里母亲似乎的确对她很满意,总是在他面前夸她。
“可是──”
看她顿时一张小脸垮了下来,眼睛里的光彩全部抹灭,纪凌云不自觉皱起眉头“可是怎么了?”
“可是他不喜欢。”唐恬欣微微咬住嘴唇,半晌后,小声喃喃道:“他宁愿待在办公室里也不愿回家,宁愿在公司一个人吃饭,也不想回家和我共进晚餐。”
纪凌云张口想解释。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公司里有太多事需要他解决,而他以为当初她答应嫁他,就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我保证!我保证我已经尽力了,用尽了全力让自己不去打扰他,我知道他工作忙,所以拚命让自己有事做,不去想他,我跟厨师学做菜,偷偷告诉你哦”她突然凑近他,小手圈在唇边。“原本我连开水都不会煮,呵呵,不过,现在我可是随便就能做一大桌菜呢!他爱吃的糖醋排骨、丝瓜烩肉、醋溜虾球、梅干扣肉、南瓜银耳盅──”
“恬欣。”
纪凌云打断她的如数家珍,好奇他平日大多都吃外食,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同时也因为她眼睛里交替的光彩和落寞心疼。
“哦,抱歉,我离题了。”唐恬欣弯了嘴角,使劲摇摇头“反正,连婆婆都夸我做菜好吃,可那个大笨蛋却从来没夸过。”
听到她居然骂他大笨蛋,纪凌云不禁好笑,也觉得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做菜,又哪来的时间夸她?
“还有啊,人家最讨厌什么宴会酒会的了,可为了讨他欢心,每次都还是要去,可他只要一谈起公事就压根忘了我的存在,甚至有一次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酒会上,和新结交的客户跑去别的地方畅谈,我找遍了酒店也找不到人,那时外面下着大雨耶!虽然最后他想起来,赶过来接我,但当时我真的好伤心”
记忆里似乎当真有这样一回事,似乎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当他发觉少了点什么而赶回酒店时,她孤零零的站在雨幕后,像个被遗弃的小可怜,可看到他却依旧扬起笑容,于是他更加确定她是被教养得极好的大家闺秀,也更加肯定自己娶她为妻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怨,而是一直压抑在心中。
“还有啊!你不知道,我也很不喜欢陪婆婆去什么阔太太俱乐部,可是因为无聊,所以只有去。那些太太们真是很八卦哦!什么事她们都知道,呵呵说不定大家已经知道我们离婚的事了呢!”
说到这,她又摆摆手更正。“错了错了,不是我们,是我和他,你虽然是他,但又不是他,你只是我梦中的他呵呵,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喝醉了。”
纪凌云将她按进枕头里,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盯着她困惑迟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睡吧,我不走,一直到你睡着。”
他的软言软语让唐恬欣更加确定这是可以让她有恃无恐的梦,她伸手拉住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温热掌心一路攀到他衬衫下的胸口,是有意也似无意,柔嫩的手指拨弄他胸前的敏感地带,掌心下的肌肉顿时变得僵硬。
细嫩的肌肤如同带着火种般点燃了纪凌云的欲望,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鹰眼盯着她迷蒙的眸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醉了!”
如果没醉,不可能把此时当梦境,不可能对他说出刚才那些抱怨。
“嗯,我是醉了。”
唐恬欣如同小朋友一样点头承认。
“乖乖睡觉,不许乱动!”
纪凌云将她的小手压在被角,沉声警告,虽然她醉了,可他男人的本性没醉,不确定自己也有酒精作祟的身体是否能抵抗她再一次毛手毛脚。
“我是醉了,可这是梦啊!如果是在梦里──”
她起身凑近他,一张微醺的小脸迎向他,轻吐着炽热而湿润的淡淡酒气,星眸微张,她不知道这些对男人来说都是最不可抵挡的诱惑,只是单纯的想满足自己最后的一点小心愿。
“如果这是梦,你能不能抱我一次?轻轻的、温柔的抱我一下下?”
她的靠近让纪凌云呼吸一窒,全身紧绷的想退后,却被她轻轻揪住衬衫边缘,掌心贴着他的肌肤,能明显感觉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她浅浅勾起唇角,望着他“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你啊”如果说理智尚能抗拒诱惑的话,自她眼角滑落那滴泪时,纪凌云的防线也全盘瓦解了,俯身吻住红唇,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你。
就算是签了字,她还是他的妻,因为她说了,说她不想离开他
唐恬欣总算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如果她没有冲动的想灌醉自己,如果她没有冲动的想放纵自己,就不会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遇到他,更不会喝到失去知觉,被他带回已经不属于她的家,也就绝对不会出现眼前这让她惊吓到发不出声音的画面!
他,纪凌云,她过期三天零六个小时的丈夫,此时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她身旁,睡得香甜,如果不是前面提到的身份,她一定会摆好姿势欣赏个够,毕竟他的身材简直和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有得拚!
可现在她惟一的反应就是想放声尖叫!上帝啊!原谅她吧!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和离婚三天的前夫赤luoluo的躺在同一张床上?!
再看看被单下一身清凉的自己,她几乎想立刻去买一千块的豆腐撞!
咬牙!切齿!仰天暗自长啸之后,一双大眼心虚的瞄向床上依旧和周公在一起的男人,唐恬欣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吃干抹净跑为先!
她不想要他醒来后看不起她,不想要他知道她才刚离婚就买醉,更不想让他以为失去了纪凌云的唐恬欣,没有能力照顾自己、过新生活。
她还记得他们是在酒吧相遇的,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也一定喝了酒,否则怎么不送她回家,反而拉她来这里,还跟她所以他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压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
只听卧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在一声压抑的关门声后,纪家大宅再度恢复了平静。
纪凌云睁开眼睛,望着那闭阖的门板,一双黑瞳明亮而清澈,视线停在枕头上遗落的一根发丝,平和的眉心缓缓蹙紧。
他以为,离婚是她想要的。
但从她昨晚的呓语听来不是那么回事。
他以为,她不想离开他了。
但从她轻声收拾离开的样子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他似乎并不全然了解自己的小妻子在想什么。
至少,不像他以为的那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