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四章 卑鄙而狡猾

  修罗引，的确能将灵魂脱离肉身。

    她也的确知道这一点。

    可问题是，当时的林凡已经被【杀戮】占据理智，被杀戮欲望驱使，根本不可能释放神术！

    修罗，永远是鬼神的傀儡！

    哪怕该隐动用【第一刃】，动用【杀戮】的时候，都会被那来自鬼神的杀戮欲望占据理智，成为一个永远不会疲惫，永远不会击倒，也完全毫无理智的疯子！

    那是一个格外疯狂，格外可怕的状态，就连该隐都无法停下自己，只能遵循本能的杀戮下去！

    【杀戮】固然强大，甚至连宙斯的【毁灭】都甘拜下风。

    但正因太过强大。

    所以哪怕连铸就了【杀戮】的万恶之始、每一滴血都流淌着【杀戮】的该隐都无法驾驭这种力量，沦为【杀戮】的傀儡。

    这也是为何修罗神成为神界联手诛杀的公敌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修罗神的成长需要吞噬灵魂，更因为修罗神天生就被杀戮欲望驱使！

    喀俄涅围杀过的历代修罗神，动用【杀戮】之后固然可怕，但却再也没有一个能维持理智，完全沦为杀戮一切的疯子。

    没有理智，怎么会释放神术？

    何况还是灵魂出窍的修罗禁术！这可是关乎灵魂的精妙神术！

    就好比一个人喝酒喝的亲妈都不认识了，结果随手解出两道高数题，这完全不可能啊！

    忽然，喀俄涅猛的顿住，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修罗神的双眼不在猩红，表情也不再疯狂。

    那一双眼眸，依旧浑白，冷漠而理智。

    之前那疯狂的血红，不知何时已经从双眸中退去。这只修罗安静的站在那里，平静至极。

    甚至不像是修罗神。

    “呵呵，发现了？”那狰狞的鬼神呵呵笑道：“我不装作之前那样，你怎么会相信我要和你血拼，怎么会决然的将全身化作冰雕？”

    喀俄涅的双眸眼神凝固。

    装的？

    之前那被杀戮欲望驱使的疯狂模样，是装出来的？

    不对！

    他的确动用了杀戮！

    怎么可能不承受【杀戮】的反噬，不被【杀戮】驱使！

    难道……

    喀俄涅眼中涌出无比的震惊！

    “我，驾驭了杀戮。”林凡轻声道。

    仿佛佐证这句话一般，那刀刃上的猩红流淌的【杀戮】像是忍受不住近在咫尺的喀俄涅的诱惑，忽然化作一道血色刀光，掠向喀俄涅的脖颈！

    但下一刻。

    “不许杀她。”林凡平静道。

    “嗡！”

    那纯粹的【杀戮】竟是凝固在空中，仿佛得到了不容违逆的无上命令，哪怕已经触及喀俄涅的脖颈也不再前进一寸！

    喀俄涅甚至能感受到，那【杀戮】撕扯自己皮肤，仿佛要吞噬掉自己生命与灵魂的饥饿和渴望！

    只要再前进一寸，喀俄涅就会沦为【杀戮】的养料！

    但在这修罗神的淡淡话语下，那【杀戮】竟是不敢再前进一寸，甚至不敢试图反抗！

    那可是【杀戮】！

    驾驭鬼神，渴望吞噬灵魂的【杀戮】！

    更让喀俄涅不敢置信的是。

    “主人的命令，不容违背。”

    【杀戮】化作的猩红刀光中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乖巧悦耳，甚至还带着一丝遗憾和不舍。

    就好像偷吃零食被家长发现训斥的小女孩，虽然还想偷吃，但还是不得不放下零食。

    在喀俄涅的惊恐注视下，那【杀戮】化作的猩红刀光竟是顺从的离开自己的脖颈，再次回归修罗手中的刀刃上。

    这完全违背了【杀戮】的本能！

    一时间，喀俄涅大脑一片空白，仅剩的双眸流淌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股恐惧，超越了她面对宙斯，甚至面对那位万恶之始的恐惧！

    他在，驾驭杀戮？

    本该被杀戮驱使的修罗神，驾驭了杀戮？

    他成了鬼神的主人！驾驭住了那强大到连该隐都无法驾驭的【杀戮】！

    这……

    这意味着什么？

    一尊掌握【杀戮】，驾驭【杀戮】，却能保持理智的阿修罗？

    在某方面上看，这家伙甚至超越了诸神畏惧、掌握【第一刃】的万恶之始！

    喀俄涅感到无比的畏惧，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选错了目标！自己进入这个位面的第一步，就是错误的！

    可是……喀俄涅还是无法理解，这怎么可能！

    【杀戮】何等强大，何等难以驾驭！

    鬼神那吞噬灵魂的贪婪本性，怎么会认修罗为主，尊奉修罗的命令！

    鬼神明明是修罗的主人啊！

    修罗明明是鬼神的傀儡啊！

    这修罗神怎么会成为鬼神的主人！

    这完全是倒反天罡！

    相当于她喀俄涅成了宙斯的主人，这不是扯淡吗！

    喀俄涅死死盯着林凡，林凡仿佛知道喀俄涅在想什么，淡淡道：“我有一个让鬼神都要折服的，伟大的思想。更有无数人作为我人性的锚点。”

    “那股思想，让我镇压鬼神，驾驭【杀戮】、”

    “那些人性的锚点，在杀戮的欲望中锚住了我的人性，让我不会成为一个疯子。”

    思想？

    喀俄涅一时间呆愣。

    思想？

    神界也有思想啊！

    而且神界的思想种类很多，繁华鼎盛！

    至于什么人性的锚点，喀俄涅完全无法理解。就如她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思想能驾驭住【杀戮】！

    “你不会懂的。”林凡笑了笑，“那思想，来自于痛苦。”

    “痛苦，会铸就伟大的思想。”

    “神，天生强大，凌驾诸天，凌驾于万物之上，施加痛苦于万族，却从未亲自感受过痛苦。”

    “你们太强了，强大到不会痛苦。”

    “你们不会知道真正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样，也不会知道那痛苦中孕育的思想到底有多么强大。”

    “而我们，知道。”

    林凡看向远处的土地。

    那一片土地，饱经痛苦。

    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也从痛苦中走来。

    但痛苦没能击败他们。

    却孕育了一个伟大的思想，独属于这片土地的思想。

    那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比刀剑，比枪炮更加强大。

    而那些经历痛苦的人们，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怀着无比的希望，报团取暖，血脉相连，全力以赴。

    他们是林凡人性的锚点。

    林凡保护他们，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人性。

    喀俄涅不解的看着林凡，顺着林凡的视线，她看到了冻结的星夜，看到了熊熊烈火，看到了屹立于冰雪的巍峨长城，以及那长城上怒吼厮杀的战士。

    以及一面面在冰雪中，在火光中飘扬的红色的旗帜。

    但她还是不理解。

    忽然，喀俄涅再次一愣，目光愈发震撼。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修罗神就算驾驭了【杀戮】，就算能在动用【杀戮】的同时使用神术，也绝对不敢随意使用修罗引！

    灵魂何等脆弱！

    肉身是灵魂坚固的容器。

    没有肉身，随意一击便会被重创灵魂！除非对手同样也只剩下灵魂！

    如果对手还有肉身，那灵魂离体的修罗神反而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而如今，自己只剩下神魂还未被冻结，这修罗神这才使用修罗引！

    也就是说……这修罗神之前那般拼命，实则就是为了逼迫自己的身躯成为冰雕！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正面斩杀自己！

    自己自以为拼死一战的战斗，其实从未脱离这个修罗神的掌控，每一步都按照他的节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从一开始就算计到了如今这个场面！

    “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喀俄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林凡，以寒风的呼啸代替自己的声音。

    林凡点点头：“嗯。”

    “毕竟，你是凛冬主神，掌握【凛冬】。”

    “规则领域，我绝对无法和你匹敌，哪怕我掌握两种。但还是太弱小。”

    “除非……把你引到我擅长的领域。”

    一时间，听着这个修罗神平静的回答，面对这个冷静至极的修罗神，喀俄涅心中升起无比的绝望，这家伙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竟然如此卑鄙无耻，险恶狡猾！

    戏耍宙斯，戏耍神界，戏耍自己。

    以诺斯的身份利用宙斯，一手将凛冬神殿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引领进这个位面。

    甚至在战斗中，都依旧在戏耍自己。一次次削弱自己，让战斗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进行！

    就连自己以无上决心，忍受【凛冬】反噬，甘愿身躯同化、赴死一般的主动释放【凛冬】，事实上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一连串布局，让她都怀疑这是不是洛基的徒弟了！怕是洛基都没这么险恶！

    这只修罗神，卑鄙而狡猾，就好像是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击败的恶魔，光是回头想想，就让喀俄涅心生绝望。

    明明自己已经足够谨慎！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少废话，杀了我吧！”喀俄涅眼神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