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洪霖的尸体是假的。
当日,尸体运回时,仵作并未仔细查验。一来白虎侯当众斩杀青龙将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二来伤口只有一处,就在脖颈,也是一目了然,所以仵作就没有详查身体其他部位。
然时隔多日,尸体发生变化,脸上戴的假面皮松脱,被人发现后揭开,原来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这才慌了,急忙上报刑部。
刑部立即命仵作重新查验,证实青龙将军尸身是假的。汪正松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向永平帝禀告此事。
永平帝听后浑身发冷,京城和皇宫立刻戒备森严,白虎侯府和玄武公府也派了重兵把守。
同时,皇帝命三司会审荣郡王世子洪霆,想要追查洪霖下落并叛党余孽。
然世子在公堂上嘲笑怒骂,并无新鲜隐秘吐出。皇帝无奈,只得按原计划命英王秦源监斩,于正月十九日傍晚在德胜路菜市口将一干乱党主从犯共一百多人处决,余者妇孺均流放。
胡钧被释放,仍为将军;其父胡敦贬为庶民;其叔胡敏谋杀玄武公——原黎章将军,未杀讫。免官去职后,犹判徒刑两年,不准赎;胡钊因无官职抵罪,被判徒刑两年。
德胜路法场,世子夫人被允许来为丈夫送行,这是胡钧特地向板栗恳求。才得以通融。
洪霆看见胡家大小姐,怒骂道:“贱妇,都是你的好兄弟,背信弃义,才害得我洪家满门被灭,还敢来见我?胡钧出卖亲父亲叔亲兄,苟且偷生,真天下第一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仰天大笑道:“你们等着吧!三弟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回来找你们的!胡家、张家、郑家你们等着吧!”
胡家大小姐泣不成声。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抹了脖子。
原来她早就存了死志,因而携了短刀来法场,要陪丈夫共赴黄泉。谁知来后一句贴心安慰的话也未听到,却惹来一顿骂,当下不再眷恋红尘,一死了之!
幸亏身边一人及时出手,才救下一条性命,却是秦枫。
胡钧因不放心。也跟了大姐过来。
见此情形,惊出一身冷汗。遂站起身对洪霆骂道:“不忠不义的东西,你们自己干的好事,还敢迁怒发妻!”
洪霆见妻子自刎,也惊呆了。
怔了好一会,才冷笑回应道:“你这种不知信义的小人,如何能体会我等心思!我洪家本就贵为郡王。何须改朝换代?都是我父得宁王救命之恩、知遇之德,才舍弃荣华,铤而走险。若不然,二十年前,宁王将襁褓中的秦霖托付时。就向皇上告发,岂不是又立大功?若是如此,与你这等小人又有何区别?”
周围观刑的人听了,窃窃私语,看向洪霆的目光甚为同情,而对胡钧却指指点点,鄙夷不屑。
胡钧气得面色潮红,胸膛剧烈起伏。
在场的刑部尚书汪正松大怒,喝命人堵上洪霆嘴巴。英王尚未到来,此时断不能出事。
却被一人上前阻止了。
“哦?荣郡王如此有情义,那为何我师父救了他性命,不见他报答,却反而掳去师傅的外孙女,借以达到他谋反目的?”
原来是秦枫。他替胡家大小姐诊治包扎完毕,站起身来,正好听见洪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便上前喝问。
洪霆哑口无言,嗫嚅不能答。
当日,定下此计也是不得已:若掳别人,绝没有在新婚当日掳去新娘能令白虎将军和玄武侯方寸大乱。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的人并不曾伤害郡主。”
他只能如此辩解了。
秦枫犀利指出:“不过就是利欲熏心罢了,你又何须掩饰?荣郡王若真替宁王着想,就不该挑唆洪霖谋反。他如此年纪便被皇上封为青龙将军,何等器重!便是我等皇室中人,如赵王、肃王和本王,也不过是闲散王爷罢了,怎抵得上青龙将军手握重兵,被倚为国之柱石?想必宁王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父子。却偏不知足,定要唆使他谋反,终于陷他身败名裂,还敢说是报恩?”又转向胡钧道:“胡将军是不是小人暂且不论,然他救了胡家满门,对胡家祖宗而言,乃是大孝;他勇于出首,避免一场内战,对天下百姓来说,乃是大仁。岂是你这等人可以非议指责的!”
胡钧顿时眼窝发热、鼻头发酸,竭力忍住,才没落泪。
汪正松等人听了,则不住颔首点头。
洪霆瞪眼怒道:“青龙将军算什么?这天下本就是宁王的,先皇明明立宁王为太子”
秦枫厉声打断他的话:“这天下是我秦家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岂能容尔等胡作非为?宁王输给了皇上,此乃天数!若当今皇上有纣、桀之暴,他洪霖有汤、武之仁,方可言天命人心。如今国家承平,你父子却逆天而行,上愧对皇上倚重栽培,下愧对洪家列祖列宗,既陷民众于水火,又有负宁王托孤之厚望,正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汪正松猛拍桌案,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喝道:“说得好!”洪霆则面如死灰。